“你父亲是怎么得罪了薛介?”苏幕追问。
林静夏定定的望着她,“不管我说不说,都是死路一条,最后的决定权是掌握在你手里的,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知道就好。”修长的指尖,轻捻着杯盖,苏幕兀自把玩着,全然没把林静夏放在眼里,“我一开始就说了,选择在你自己手里。”
林静夏裹了裹后槽牙,“你可知道,薛介这老贼以前是干什么的?”
这点,苏幕倒是听说过。
“据说,是个做小本生意的。”至于究竟做的什么生意,苏幕还真是没想太多,一门心思都扑在了仇恨上,“怎么,这还有什么讲究吗?”
林静夏冷笑,“世人皆知其显贵,不知其背后污秽,不过是下九流的东西,靠着旁人发家,最后却卖主求荣,你说这有没有讲究?”
卖主求荣?
这四个字,是重中之重。
“可笑世人眼瞎,瞧不出这人面兽心的东西,苏千户此去煜城,难道就什么都没听说?未见得吧!煜城守官被杀,苏千户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林静夏扶着桌案起身,“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杀朝廷官吏?”
苏幕手上的动作稍稍一滞,杯盖“砰”的一声落回了原位,“你是在为江府的人报仇?江无声是你什么人?”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林静夏苦笑,“可真是难为我了!”
苏幕敛眸,脑子里有些浑浊,事发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她也曾看过大夫,大夫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刺激过度,导致记忆紊乱,有些东西打从心里就被刻意回避。
关于幼时的事情,她能记得那些美好的、感人的、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但……痛苦的回忆都被规避,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你爹姓什么?”苏幕问。
林静夏一怔,狐疑的打量着她,难道说他们真的查清了江府之事?
“姓江?”苏幕心生疑窦,“林静夏是你的化名?”
爹为人秉直忠正,按理说不可能有什么外室,不至于有什么沧海遗珠之类,那样未免太滑稽,苏幕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家父姓夏!”林静夏站在那里,似乎是抱着必死之心,又存了几分侥幸。
如果苏幕真的要杀她,要拿她办了国公府的案子,绝对不会在这里与她废话,带着她去东厂或者皇帝面前领赏,岂非更好?
苏幕定是别有目的,而且并不想杀她。
“夏?”苏幕猛地站起身来,“夏燃是你爹?”
林静夏骇然愣在当场,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苏幕,一颗心瞬时七上八下。
第392章 公子?
林静夏之所以愣怔,是因为她不知道,苏幕是从哪里探知这个名字?江府被覆灭已经十多年了,每逢祭日的时候,她都会回去一趟,若是不方便就提前或者延迟回去。
江府只剩下废墟,谁还记得曾经立在废墟之上的书香门第?江无声这个名字,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得只剩下模糊的概念……
再过些年,更不会在被人提起。
而夏燃这个名字,更无可能。
夏燃是谁?在夏燃祖辈那一会,就已经在江府里办差,世世代代都忠于江家,说是家仆,实则胜过至亲。
“多少年,没人提起过这名字了!”仿佛全身的气力被抽离,林静夏扶着桌案,失重般跌坐回原位,“还以为除了我,再也没人记得了!”
苏幕忽然觉得嘲讽至极,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跟自己人斗了半天。
可笑吧?
也是何其可悲可怜!
若无当年变故,她还是江府大小姐,可肆意的在府内奔跑,有爹娘宠爱着;而弟弟也会在身边,如今亦该成亲生子了。
一家子,本该和和美美,幸福安康的在一起。
高堂健在,儿孙绕膝。
只是……
屋瓦倾,墙垣塌。
旧人殁,万般空。
“看样子,苏千户已经查清楚了,当年江府之事。”林静夏半垂着头,如同霜打的茄子,已然蔫了,“要不然,怎么连江府管家的名字,都能查得这么清楚?”
苏幕瞧着她,便想到了自己。
当年事发,她应该也是痛不欲生吧?
不过……
“夏燃不曾娶妻生子,何来子女?”苏幕狐疑的望着她,骨子里的谨慎,不允许她太过相信别人,哪怕这人可能……是友非敌。
林静夏抬眸看她,“我是他义女,非他所出,是他将我从路边捡回来,送到了农户养着,隔三差五的就会来看我。”
“林静夏?你竟是夏……呵,这名字取得,倒是破有深意。”苏幕揉着眉心,“那么,你真名叫什么?”
林静夏张了张嘴,那三个字就在舌尖打转,动辄泪眼朦胧。
“不好说?”苏幕不解。
“夏……月白!”
月白,月白,她出现的那一夜,月色极好,皓月当空,洁白如素。
义父是这么告诉她的。
“真是个好名字。”苏幕深吸一口气,“很庆幸,当年你没有进江府,否则今时今日,你已枯骨成灰。夏管家是个好人,对谁都好,你有个好义父!”
林静夏忽然觉得不太对,若有所思的瞧着她,怎么听着听着,苏幕的口吻不太对?听上去,似乎对江府的事情颇为了解?且,甚是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