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柠的身子抖了抖,不知道是因为风吹太冷,还是因着伤处疼痛的缘故。
“七窍流血,死不瞑目,大夫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见了阎王爷,那死状要多惨烈有多惨烈,据说死的时候,其实很痛苦,五脏六腑就跟刀绞一般,疼得你撕心裂肺。”周南暗地里摆摆手。
沈东湛又往后退了退,没入了黑暗之中,转身悄然离去。
“刀绞是什么滋味,沐姑娘怕是不知道吧?”周南一本正经的夸大其词,“那么锋利的刀子,在你的肚子里,搅啊搅的……”
沐柠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别说了!别说了!”
“哟,起风了!”周南音色幽幽,“这大晚上的,我怎么觉得脊背上凉凉的,那谁啊?躲在树后?好像是一双眼睛!”
音落瞬间,周南骤然厉喝,“快跑。”
沐柠压根没分清楚状况,原就被周南吓得不清,如今听得周南这么一喊,来不及看清楚周边状况,便已尖叫着跑开。
周南揉了揉鼻尖,“搞定!”
苏幕软硬不吃,周南拿她没办法,但是对付这些养在闺阁里的千金小姐,他有的是法子。
回到主院。
周南瞧着立在窗前的沈东湛,之前天色太暗,虽然瞧着自家爷面上红肿,却也是瞧不清楚的,但现在烛光明亮,惹得周南止不住“噗嗤”一声。
“憋着!”沈东湛低斥。
周南低着头,双肩止不住抖动,嘴里说着“是是是”,可唇角却止不住扬起,面部肌肉绷紧,显然是没有照做。
“想死是不是?”沈东湛拂袖落座。
周南赶紧去关上窗户,转而憋着笑,“爷,卑职给您拿点冰块敷一敷吧?咱瞧着倒也还好,但若是让叶公子瞧见,怕是……”
沈东湛没吭声,周南撒腿就跑。
屋内,安静下来。
唯有窗外的风,呼啸而过,摇曳烛火,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
沈东湛坐在那里,神情微怔,脑子里却是之前发生的事情。
一瞬间的黑暗,是他刻意为之。
他伏在上方,唇瓣轻柔的贴在她的喉间,鼻尖满是属于她的淡淡气息,说不清楚是什么味儿,似若隐若现的香气。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沈东湛说不清楚,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已经跳到了嗓子眼,王太医交代的那些话,浑然都丢到了脑后。
再后来……
抚着自己生疼的面颊,隐隐有种自作自受的感觉。
周南很快就取了冰块回来,其后便退出了房间,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有时候真是想不太明白,为什么爷非要靠近苏阉狗,明知道这狗会咬人,还要自投罗网。
这世上年轻貌美的少年郎不少,即便爷有这方面的需要,也不是找不到,比苏阉狗好的,更关键的,更懂事乖巧。
想不通!
想不明白!
待沈东湛离开之后,年修才慎慎的进了门。
“爷?”年修低唤。
奇了怪了,屋子里好似没有人,静悄悄的,让人心慌。
“爷?”年修立在桌案旁,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屋内,真的没有人。
年修心下一惊,慌忙跑到了窗口。
果然,在不远处的树梢上,瞧见了一团黑乎乎的,多半是人影。
年修窜出窗户,立在树下仰头望,“爷?”
“这里看月色极好。”苏幕背靠着树干,望着天上月,那稀稀落落的月色从叶层里落下,落于掌心,却无法握于掌心。
抚着短玉笛,这大概是她与旧事,最后的牵连了。
“爷,那沈指挥使没、没对您怎样吧?”年修问。
苏幕回过神,“自然不能!”
年修如释重负的点点头,“树上风大,您还是下来罢?”
“年修,你说死去的人,真的会在天上看着吗?”苏幕问。
年修愣了愣,仰头望去,稀薄的银辉洒落在苏幕身上,逆光而坐的她,瞧不清楚面上的神色,可那隐隐透着悲伤的口吻,却是那样的沉冷。
冷静的悲伤,无声的追思。
这个问题,年修回答不了,生死之事,谁又能知呢?
低头间,年修最为好奇的还是另一件事,比如说:方才在房间里,沈东湛到底怎么着了,他家爷给逼得都上树了呢!
翌日一早。
皇帝传召栾胜进宫,关于国公府凶手一直出逃在外之事,着东厂和锦衣卫各自查察,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凶手韩实缉捕归案。
提督府。
“确定人还在城内?”栾胜逗弄着鹦鹉,阳光下,半眯着眼睛瞧了苏幕一眼。
苏幕行礼,一身褐色长衫极尽端正,“是!”
鹦鹉将瓜子嗑得咯咯作响,时不时的发出怪鸣声。
“昨儿在佛庙里抓的老道,到底是什么人?”栾胜问,“听说,还废了两个蕃子。”
苏幕当然知道,东厂里的事儿,都是瞒不过栾胜的,自然也没打算瞒着,“那老道原是跟杜姨娘勾结,唆使杜姨娘手刃亲子之人,我本打算擒了他,让国公府就此欠咱们一个人情,谁知道这人居然早早的服了毒。”
说到这里,苏幕眸色狠戾,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蜷握成拳,“那毒名唤销骨,一旦沾染,血肉全无,化作一滩血水。咱们的人未曾防备,生生折了两个蕃子,断臂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