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的性命是如何保全下来的,旁人兴许不知,但沈东湛却是明白的。
“滚……”苏幕切齿。
可到了这会,也只是切齿而已,真的要做点什么,委实不容易。
她,已力竭。
蓦地,她僵在了当场,不敢置信的望着坐在床沿的沈东湛,也不知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当然,她这般想法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沈东湛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苏幕:“……”
十指紧扣,掌心相对,那一瞬间的暖流涌动,让苏幕当即打了个颤,可这颤仿佛以最快的速度,传递至心口位置,竟是出奇的缓了那股子揪心之痛。
苏幕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愣愣的盯着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瞬时一片空白。
沈东湛额头上渗着薄汗,瞧着她那张惨白的面色,经由内力的灌入,而逐渐浮现些许血色,倒是心下松了半口气。
外头,周南趴在墙下,听着墙根,却是半点动静都听不见。
殊不知,内里业已不对劲。
氛围,略显尴尬。
可这尴尬的同时,又好似带了几分难言的暧昧。
十指紧扣,掌心灼热,这忽然间胶着,让苏幕呼吸微促,手持冷剑屠戮多年,却偏偏这一日,手脚发颤,连自诩冷静的那份心思,都悉数抛诸脑后。
苏幕觉得,沈东湛才是真的有毒!
须臾,暖意渐失。
苏幕堪堪回过神来,瞧着二人十指紧扣的双手,又瞧着沈东湛额头的薄汗,有些话到了嘴边,不知该如何吐出。
“结束了。”苏幕说。
沈东湛面上略有些疲倦,虚虚的靠在了床柱处,俄而又觉得靠得不舒服,干脆横了她一眼,“挪一挪。”
“嗯?”苏幕刚刚止了疼,身子软得厉害,脑子亦是回不过弯来,倒是真的没明白。
所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见着她尚在愣怔,沈东湛干脆自己动手。
沈东湛骤然躺了下来,惊得苏幕下意识的往床边挪去,可她身子刚刚缓和过来,这么一折腾,显然是气息微促,引得沈东湛旋即转头,目色沉沉的盯着她。
同床共枕,四目相对。
这氛围,委实非寻常可见。
“你……”苏幕努力平缓气息,“干什么?”
沈东湛倒是没舍得将她身上的被褥,拽到自个身上,半垂着眉眼,叹了口气,“累了,歇会!怎么,想起来给我捶捶背?捏捏腿?”
“你倒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她虚虚的开口。
沈东湛想着,若非我输了内力,就你现如今的虚弱身子,不疼死也得疼掉半条命。
“一寸金,我倒是听说过!”沈东湛道。
苏幕心神一震,闭嘴不言。
“听说东厂用来控制那些不安分的奴才,又或者远行办差的奴才,每月按时服药便罢了,否则一到时辰,就能疼掉半条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点事儿,沈东湛还是清楚的。
苏幕深吸一口气,“那又如何?我是东厂的人,受东厂恩惠,自也受得东厂之痛。”
“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吃这样的苦,受这样的罪。”这是沈东湛极想不通的地方。
没有相处之前,谁人不知,东厂千户苏幕,心狠手辣,狠辣至极。
可见,传闻不实。
“关你屁事!”苏幕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有些童年的阴影,需要用一生来治愈。
“栾胜让你服食一寸金,怕是别有用意吧?”沈东湛可不相信,因为一个耿少离,栾胜便会对自己宠爱的义子下手。
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事!
“呵,你有本事,可自己去问他。”苏幕躺在那里,懒得搭理他,方才疼得浑身疲累,如今松懈下来,竟是困意难挡。
沈东湛轻嗤,“那是你义父,又不是我义父,我操这份心……作甚?”
最后两个字,已然消弭在唇齿间。
耳畔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方才还言语不休的人,此刻竟是美眸紧闭,没了动静,仿佛已然睡了过去。
苏幕不是大意之人,若非真的累到了极致,是绝对不会放松警惕的入睡。
沈东湛睁着眼,瞧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太监有太监的好处,因着没了男人的家伙事,所以肤色格外白皙细腻,不似寻常男儿的粗糙。
再加上苏幕眉眼精致,安静下来的时候,比寻常唇红齿白的男子,更显柔和静眉,且瞧着长睫垂落,如黑鸦羽般根根分明,轻遮眼底锐利,真是极美。
鼻尖圆润而小巧,唇瓣轻薄而微抿。
即便是躺着,她的墨发依旧挽得一丝不苟,倒是极符她素日里果断干练的行事作风。
沈东湛悄悄伸出手,温热的指尖只敢触碰她的发冠,然后……偷摸着挪到了她散落在枕巾上的发尾,如缎如墨,指尖拂过,何其顺滑。
桌案上的烛光,仿佛愈发昏暗,许是因为忘剪烛心的缘故。
沈东湛皱了皱眉,被苏幕揪过的衣襟略有些褶皱,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以至于微微敞开了些许,露出了些许白色。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合着隐隐绰绰的烛光,可瞧见她精致的锁骨。
锁骨……
沈东湛想起她之前的伤,尚远那一刀便是落在她的肩头,也不知道现如今伤口如何?疤痕是否格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