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管家没料到苏幕会忽然问及,一个不相干的人,话题的跳跃幅度太大,以至于他一时半会的回不了神。
“问你话呢!”年修冷喝。
管家急忙摇头,“之前一直在后院药庐里忙着,现在、现在这般凌乱,委实不知她身在何处?”
闻言,苏幕随手扬去,剩下的蜡烛段,落在了回廊的帷幔处,火苗乱窜,光亮很快就迷了眼,与外头那些火光融为一处,真真正正的成了一片火海。
管家面白如纸,连滚带爬的想要去抓苏幕的腿,“您答应过的,不杀我,大人,你不能言而无信!大人!”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苏幕立住脚步,幽幽的侧过脸看他,“你可曾听到我的承诺?”
从始至终,她都没说过,饶他不死,不是吗?
管家陡然瞪大眼眸。
上谕:鸡犬不留!
说起来,倒也奇怪,搜遍了整个定远侯府,居然没发现林大夫的下落,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大夫,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踪迹。
“没有!”
“没有!”
“没有!”
年修行礼,“爷,没找到林大夫!”
生死不明,下落成谜。
“这算不算是漏网之鱼?”苏幕问。
年修不敢吭声。
如说是,便是没办好这差事,回到了殷都定会受到惩罚,若说不是,林大夫却是真的失了踪,消失得毫无预兆。
据活口交代,傍晚的时候,林大夫还在府中给侯爷夫人诊过脉,其后便安安心心回了她自己的药庐休息,再也没有出来过。
可现在呢?
翻找整个药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既是要办差,自然不能留活口,林大夫在定远侯府这么久,也算是府中的一份子,该灭的口就得灭,岂能妇人之仁。
药庐内,空无一人。
外头的火,已经烧到了后院,矮墙上的树木已经飘起了火花,想必很快就会蔓延整个药庐,若然真的藏在什么地窖之类的地方,只怕……不是浓烟闷死就得被烘烤至死。
“找一下药箱。”苏幕说。
还真别说,年修翻找了两遍,都没发现林大夫的药箱。
“没有!”年修狐疑的扫过周遭,“莫不是恰好出诊?”
苏幕瞧着桌案上摆放的药包,“包了一半就走了,委实是急事,不过……定远侯府的大夫,何需为外人出诊。”
“是跑了!”年修斩钉截铁的回答。
苏幕点头,“去追。”
务必,斩草除根。
“是!”
定远侯府一场大火,烧红了简城半边天,等着府衙的人赶到,再组织人救火,为时已晚。
偌大的、繁华的定远侯府,曾是荣华富贵的象征,被誉为小朝廷、土皇帝的出处,现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一片灰烬。
回到四合院的时候,顾西辞主仆二人还在昏睡。
“爷?”年修有些犹豫,“是不是即刻离开?”
苏幕放下手中剑,“分批走。”
“是!”年修颔首,当即去安排。
今夜的定远侯府大火,势必会热闹到黎明,够府衙的人忙活,当然……大火中的尸体,也会招致定远侯旧部的痛恨。
可那又如何?
死无对证。
苏幕先去换了身衣裳,换回了便装,然后便进了顾西辞的房间,修长的指尖捏着火折子,轻吹一口气,顿有火光缭乱。
“别装了。”苏幕点燃了案台上的蜡烛。
火光起,屋内渐渐的明亮起来。
苏幕拂袖落座,顾自倒了杯水,“茶水中根本没有药,装睡也该有个度,装过头了容易露出马脚。”
半晌,床榻上的顾西辞幽幽睁开双眼,坐起身来,他转头望着烛光里的人,似自嘲般笑了一下,“竟是被看穿了?”
苏幕没有搭理他,顾自喝了口水。
外头时不时传来些许动静,但动静更大的是墙外,现如今整个简城的人,一门心思扑在定远侯府处,真是热闹极了!
“苏千户是如何看穿的?”顾西辞下了床榻,行至她面前。
苏幕把玩着手中杯盏,长睫微垂,遮去眼底明灭不定的光亮,“你是大夫!”
四个字,便是他最大的破绽。
顾西辞顿了顿,“不是所有的大夫,都能察觉蒙汗药的存在。”
“第一次见你,是在东宫。”苏幕挑眉看他,眸中略带冷嘲,“太子从不用安息香,但那一日,他身上沾了安息香的气味。”
顾西辞皱眉,勉强扯了一下唇角,“是!”
“安息香是个好东西,能让人睡得安稳睡得好,但有个臭毛病,用久了便会麻木,这些东西会对身体再不起作用。”苏幕道,“我只是把安息香的方子做了改变,掺杂了其他的药,炼成了粉末。”
顾西辞抿唇,“你在试探我!”
苏幕觉得,他能想明白这点,是好事。
“既是东宫的幕僚,理该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连忠诚都做不到,存了自己的小心思,那这样的人,自不必留!”音落瞬间,杯盏于掌心震碎。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顾西辞骤觉颚处一凉,紧接着便有什么热流一点一滴的坠落。
苏幕葱白的指尖,夹着染血的瓷片,冷眼睨着顾西辞下颚处的血,“知道疼,才会记得住,不然付出的代价太小,是不顶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