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私人的问题,”伊薇特心不在焉地梳理着羽毛笔的细小羽毛,垂着眼睛说,“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得了吧,”小天狼星不以为然地说,“我们都一起关过禁闭了。詹姆和我第一次一起关禁闭的时候,他就已经邀请我做他的伴郎了。”
  “我真不懂你们男生之间的友谊……”
  “那我先说了。”小天狼星假装没听到伊薇特无奈的低语,兴致高昂地说,“所以,格里莫广场12号,那是布莱克家的老宅。你看,是这样,我母亲,你不知道她有多糟糕——”
  “我以前有个哥哥。”
  小天狼星的声音戛然而止。
  扔出这句话的伊薇特仍然没有看他。手中的羽毛笔尖上的墨水早已经干涸了,她却还是捏着笔,神经质地在木质的桌面上来回划动。她长长的眼睫低垂着,似乎有些轻微的颤抖,但叙述的声音却平板而冷静。
  “他十二岁那年去世了。暑假的时候,他从霍格沃茨回到我们在苏格兰高地的家,有一次偷着骑父亲的飞天扫帚玩,结果失去控制,冲下悬崖,掉进海里了。”
  小天狼星张了张嘴,但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大人们找到了他被海浪卷走的遗体安葬了,没有让我看到。”伊薇特恍若不觉地接着说,“我那时候还小,想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不回来陪我玩,只知道大人们说哥哥是在悬崖下面不见的,所以顺着小路走到海滩,去找哥哥的踪迹。”
  “但我到那儿之后,只找到了残留在礁石丛中的扫帚碎片。扫帚柄已经被经久不衰的海浪拍打得碎成木屑,湿哒哒的发霉枝条则乱七八糟地嵌在岩石缝里,几乎看不出曾是一个飞天扫帚了。我就是在那时明白的,哥哥也像是这把飞天扫帚一样,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样子了。”
  小天狼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开口说:“我很抱歉——”
  他为自己的唐突而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伊薇特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好像因为他表现出来的窘迫而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她自己倒是神情平静,并没有显露出过分悲伤的表情。
  “这没什么。”她波澜不惊地说,“总有一天还会再见面的。对我来说,死亡没有那么可怕,一直以来我所恐惧的,其实只是毫无征兆的消失,或者说,是未曾好好告别的分离。”
  小天狼星看上去仍有些不安,这倒让伊薇特觉得内疚起来。她不愿意用自己的事使别人烦心,只是她也没想到小天狼星会对挑明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就对了。
  “你只是为了来说这个吗?”她缓和了语气问。
  “嗯——啊?当然不是。”小天狼星回过神来,顿了顿,才没精打采地说,“我原本想问你情人节会不会给我送巧克力的。”
  但是气氛已经被他毁尽了,他这会儿也没心情说这个。
  “我不在情人节送人巧克力。”伊薇特直截了当地回答他,又说,“说实在的,我跟你真的没那么熟。”
  “这话真的太伤人了。”小天狼星恹恹地抗议道。
  “这是事实。”伊薇特又带着几分揶揄说,“况且,难道大名鼎鼎的小天狼星·布莱克还会缺情人节的巧克力吗?”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天狼星打起精神,坐直身体说,“行,让我这么跟你讲吧。比方说,你现在想喝火焰威士忌,但是三把扫帚里只剩下黄油啤酒了,如果你想喝火焰威士忌,就要走去猪头酒吧。三把扫帚的老板娘说,假如你留下来喝黄油啤酒,她可以半价卖给你。那么你是去猪头酒吧喝你想喝的火焰威士忌,还是干脆留在三把扫帚喝半价的黄油啤酒呢?”
  伊薇特原本还打算多写几行论文,可是他这番有关“黄油啤酒”和“火焰威士忌”的长篇大论实在是让人没法专心写字,她只能暂时放下羽毛笔,勉为其难地想了想,谨慎地回答他:“我不喝黄油啤酒,也不喝火焰威士忌,能不能直接去蜂蜜公爵买一杯焦糖南瓜汁?”
  “不,我不是想说这个。”虽然自己的意思好像完全被曲解了,小天狼星却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的迹象,认认真真地比划着说,“我是说,假如你想喝火焰威士忌——”
  “请不要再重复一遍了!”伊薇特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虽然不想表现得没有礼貌,但为了不再听一遍“火焰威士忌”和“黄油啤酒”的故事,她不得不当机立断地叫停了小天狼星的叙述。
  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逐渐被消耗殆尽的耐心稍微恢复了一点,才开口问:“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的是,”小天狼星说,“假如我想喝的是火焰威士忌,那么,即使只有半价,我也不会去买黄油啤酒。”
  伊薇特思考了一会儿他的这番言论,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即使是罗伊娜·拉文克劳本人在这里,多半也难以跟上这个格兰芬多掠夺者的脑回路。
  为了慎重起见,她虚心地向小天狼星求证道:“......你的意思是,比起巧克力,你更想在情人节收到火焰威士忌吗?”
  “我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你不应该是个拉文克劳,”小天狼星气呼呼地瞪着伊薇特,显得有些着急了,“说真的,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是你!你就是我的火焰威士忌!”
  空气好像是在这句话结束的那一刻就凝固了。伊薇特惊讶地看着他,直到小天狼星被她略带疑惑的直白目光看得脸上出现了恼火的表情,不自觉地避开了和她对视的视线,伊薇特才开口说:“这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