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玹看到宋妈妈那张哭得坑坑洼洼的脸,露出嫌恶之色。
  她正要让红瑶绿苒把宋妈妈拉到一边去,免得污了她的眼,就察觉到一旁的阿柠用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容青玹转头去看阿柠,温声问道:“怎么了?”
  “公子……”阿柠下低着头唤了一声,又犹豫着闭上了嘴。
  阿柠在玉春楼的日子要比在她自己家里时好太多了。不仅吃的用的都是以前的她不敢想的,还不用被逼着干粗活重活。
  若不是宋妈妈要逼着她去选那什么花魁,还要跟其他姐妹一样出卖自己的身子去陪那些令人作恶的男人,她也不会想逃出玉春楼的。
  阿柠看到宋妈妈苦苦哀求,又见其他姑娘们一脸担忧的样子,有点想替她求情,却又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遂迟疑着不敢继续往下说。
  宋妈妈看到阿柠的动作,又连忙趁机给容青玹磕了几个头道:“容大人,我不收您的银子了,只求您放过我,我不能没有玉春楼啊,我这儿还有这么多姑娘要养呢。”
  在滔天的权势面前,宋妈妈这样一个小人物又哪有反抗的底气,民又怎能斗得过官。
  她本身是花娘出身,如今已年老色衰,耗尽前半生的积蓄开了这玉春楼,早已视它如命。
  要是这玉春楼被关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容青玹看了眼垂着个小脑袋的阿柠,像是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缩成一团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小鹌鹑。
  她唇角微微勾起,心情莫名地有些愉悦。
  容青玹自然看出了阿柠的心思,故意沉吟片刻,才道:“罢了,这一次本公子就破例放过你。”
  阿柠听后一脸诧异地抬头看容青玹,却发现对方也正好朝她看过来,又吓得把小脑袋缩了回去。
  方才阿柠回过神来后,是真觉得自己不该做出想给宋妈妈求情的举动的。
  毕竟宋妈妈是要逼她沦落风尘的坏人,而容青玹才是就她出火海的好人。
  但这一个多月来,宋妈妈并未打骂过她,反而对她很好,不仅不用干活,还吃好好喝地养着她。
  所以看到宋妈妈跪地求饶,哭得脸上的妆都花了,尽管知道她以前对自己的好是别有用心,但善良的阿柠还是有些不忍心了。
  阿柠觉得自己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也算做错事了,遂赶紧低下头,心中忐忑,不敢去看容青玹。
  阿柠没想到的是容青玹竟真的放过了宋妈妈,让她在这短短的几息之间,心情却像是巨浪般起伏翻腾。
  “多谢容大人!”宋妈妈又磕了几个头,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一旁的红瑶见宋妈妈还跪在那儿,轻斥道:“你还不快去取阿柠姑娘的卖身契,别等我家公子改变主意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哎,是是是,我马上就去。”宋妈妈连忙称是。
  不过她被吓得腿软了,又跪了好半天,肥硕的身体根本连站起来都困难。
  这时宋妈妈的心腹红儿赶忙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她看了眼楼上,取出一把钥匙交给红儿,急着吩咐道:“红儿,你快去我房间,把阿柠的籍契和身契都取来,要快。”
  “是,宋妈妈。”红儿应了声,连忙往楼上跑去。
  大厅里的那群花娘虽然也想离开玉春楼,但也仅是想有个男人为她们赎身罢了。
  若是这玉春楼真开不下去了,她们又将身如浮萍,无枝可依,遂自发地给红儿让出一条道来。
  李长使给了刚刚站稳的宋妈妈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这宋妈妈若是没眼力见死活不肯答应交出阿柠的身契籍契,那他就有事干了。
  全善玉为了讨好这位上京来的大人物,定会想方设法把这玉春楼折腾到开不下去的。
  李长使这会也不敢多说话,他善于察言观色,在容青玹船上时他就发现这位世子爷很讨厌别人插嘴或者先行开口,他可不想把这小祖宗给得罪了。
  所以李长使在让宋妈妈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后,就乖乖站在一旁。
  他也不敢先行离开,便在旁等着,看看容青玹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
  全善玉可是吩咐过了,这位小祖宗的一切要求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去满足。
  出身高贵,又被家里无限宠溺的容青玹一直以来活得恣性又张扬。她做事都是随心所欲,很少会去瞻前顾后,考虑该不该做,做了会不会有什么后果之类的。
  就比如她现在仍握着阿柠的小手,觉得人家的手好摸就爱不释手了,甚至还用手指就像是在把玩什么宝贝一样轻轻摩挲着。
  阿柠并不知道容青玹是女扮男装的,被她这这样揉捏着小手,小脸越来越红了。
  不过她并没有缩回手,一是容青玹在她眼里是个好人,二是容青玹生得委实好看,身上的气息也似竹露一般清雅好闻,并不会叫她生出恶心甚至想逃的心思。
  而之前阿柠在这玉春楼所见的男人,都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他们举止轻佻,满身酒气,眼神浑浊,委实让人不喜。
  光想起那些男人把女人当做玩物的嘴脸,就让阿柠觉得恶心极了。
  阿柠的那个把她卖到青楼的爹,也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每次醉酒后回家,就知道打她的娘,甚至连她也打。
  这些经历让她对男人又恨又怕,但奇怪的是容青玹似乎不包括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