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额发被雨水打湿,露出光洁额头,衬得眼神有种纯粹的清透感。
余渊见过无数漂亮脸蛋,明艳的、气质的、异域风情的。他能从每一双眼睛里轻易读到欲念,或多或少。但像苏阳这样极少,这种情况,绝大部分属于隐藏得好,说白了是段位更高,目的不显山露水。但无妨,钱能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原木餐桌上安静了会儿,只有小白握着金属叉触碰瓷质餐碟,发出脆响。
两个成年人各怀鬼胎,又默契地觉得该说些什么打破沉默——
余渊:“刚才那人……”
苏阳:“你也是……”
苏阳向来不争不抢,说话也一样,立马表示:“你先说。”
“那人怎么回事?”余渊问。
苏阳挑重点把事情大致描述了一遍。
余渊只安静听着,手边一杯起泡水始终没动过,最终平静下定论:“交给我。”
凡事靠自己的惯性思维使苏阳下意识推辞:“不用,我自己处理。”
余渊有些生硬地反问:“你能处理好?”
苏阳心虚垂首,自己所谓的处理不过是带着小白东躲西藏罢了。
气氛一度变得有些僵,连小白都察觉了,含着奶油紧张地看向余渊,不安中带着无法忽视的抵触情绪。
余渊尽收眼底,不想儿子对自己有这种认知,遂换了更温和更体面的说法:“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也是小白的父亲,类似身份安危方面的问题,我更有经验。”
他语速不快,却隐含让人信服的笃定。
苏阳成功被说服。眼前最大问题解决了,仿佛肩膀疼痛都没那么难挨。
他抽出纸巾帮小白擦嘴角奶油,听到余渊不紧不慢又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抬起头,苏阳喉结滚动,空吞了下,真诚问道:“你也是萨摩耶吗?”
余渊露出平时很少见的诧异表情,但没失态,“什么?”
小白围观全程,对父亲此刻的处境十分感同身受,好心帮忙解释:“叭叭,我说过很多次啦,我真的不是狗狗,所以父亲也不是狗狗。”
视线转开,苏阳猛灌一大口冰咖啡,强装淡定地道歉:“不好意思,误会了。”然而也不过是表面淡定,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疾风骤雨堪比飓风过境。
“没事。”余渊看出他的尴尬,巧妙转移话题,“看你整理行李,是准备搬家?”
“嗯。”
下一秒余渊转向小白:“想吃冰淇淋吗?”
欸?还有这种好事?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小白两眼放光,直点头。毕竟像蛋糕、糖果、冰淇淋之类的甜食,都在爸爸严格管控范畴,偶尔才能吃到。
余渊指了指点餐台:“自己去那边点,坐在那里吃完了再回来。”
小白很不解,为什么要这样。但冰淇淋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下意识看向苏阳,用眼神征求意见。
苏阳当然知道,这是要把孩子支开谈正事了,于是点头示意他可以去。
小白一离开,余渊便开门见山地说:“这些天辛苦了,作为回报,你之前的麻烦我会妥当处理,额外再给你一笔钱,同时我希望你能离开海市。”
言下之意,陈越我会解决好,孩子我带走,再给你一笔钱,至于你,只要不待在海市,爱去哪去哪。
余渊的手臂压在餐巾上,指尖一下下轻点着,所有的一切细节都在昭示着势在必得。
苏阳突然意识到,余渊从进入咖啡馆起,都在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接触,包括座椅和桌面。
巨大的落差横亘在他们之间。自己既不能给小白优渥的物质条件,更没办法护他周全。空有一腔责任和爱意,却是最没用的东西。
如果理智地想,眼下局面不正是他起初所期盼的吗?小白有了更适合的去处更合适的父亲,而自己也能开始新生活。
但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24小时形影不离的小尾巴,突然间就要分开……这一刻苏阳的脑子里很乱,不自觉看向不远处的小白。
小白对这边一切浑然不知,冰淇淋吃得很开心,弯起眉眼回应了叭叭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洞悉人心余渊是行家,在一则坏信息后给一则相对不那么坏的信息,往往比直接说更容易被接受。
他见时机到了,顺水推舟提出了原本准备好的方案:“我在市区有一套公寓,三天,想个合理的说法,跟孩子好好告个别。”
苏阳沉默不语,但他除了答应别无选择。
钱忠受遣送父子二人去市区公寓,在这之前苏阳独自回了趟租屋。
‘吱嘎’一声防盗门打开,按亮玄关顶灯,照出客厅里一片狼藉。
苏阳左手吃力地挪开叠放在一起的纸箱,原本两人份行李混着打包,如今要重新拆装。
联想到咖啡馆里余渊对陌生环境的排斥,苏阳明白过来他进门时为何犹豫。收拾到一半的物品放回纸箱,都不需要了,小白会有更多更好的。
最后,他只随意拿了些够三天换洗的衣物。
钱忠照看小白,等在楼下。
他尽心尽职,对接回小少爷这件事格外上心。原先出门随身备的都是些消毒清洁用品,现在又添了许多零食。还特意向公司里有孩子的年轻职员虚心请教,小朋友会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一一写进备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