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瞄了一眼,挥挥手道:“我不认识汉字。”
沈期接过信来,展开一读,却大惊失色道:“你父亲信中说的可都是真的?”
孟放接过信来看了一遍道:“按父亲这几年的行事做派,应是千真万确。”
沈灵不知他们舅甥在打什么哑谜,遂将信接过来一看,皱了皱眉头道:“他也是推测而已,万一不是呢?”
沈期略一思索后说道:“照蜜娘的身体状况来看,八九不离十了。”
“就算那人和蜜娘曾经有过一段,蜜娘对他有救命之恩,可我还是不信他们姓辛的,皇族没一个好东西,如今还在落月城外窥伺的就有那劳什子女帝,哦,现在应该称之为太皇太后了。”沈灵说道。
“陛下对落月城的圣蛊无甚兴趣,他与太皇太后之间也在明争暗斗,父亲便是瞅紧了这个机会,借陛下的势来护落月城,不然太皇太后一发作,没人是她的对手,就连孟家也不行。”孟放在阐述道理的同时为自己亲爹说了两句好话。
没成想沈灵冷笑连连:“你说你爹听说落月城落难提鞋就跑我信,你说他想办法护落月城,呵呵,这等笑话你去哄蛮蛮,蛮蛮都不信。”
孟放:“……”行叭,看来母亲对父亲的成见挺深,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是解释不清了,等父亲有空来落月城自己哄吧。
沈期捋了捋胡须道:“不管怎么说,既然蜜娘腹中的胎儿大有来历,那皇上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对落月城回护一二的,有了这一二分的回护对其他窥视落月城的势力来讲,不失为一种震慑,这是好事儿。”
沈灵冷笑一声说道:“这可未必,皇帝子嗣不知凡几,恐怕连他自己也记不得谁是谁了,哥,落月城只能靠我们自己来守护。”
孟放连忙摆了摆手道:“就蜜娘肚子里这一个,陛下一向不亲近后宫的。”
沈灵一噎,她悄悄把儿子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儿子在他身边做近卫统领,常在宫里值夜,这事儿可造不得假。”孟放神情认真的说道。
沈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放儿,你说那狗皇帝他是不是不行?哎,这可苦了我的蜜娘。”
孟放憋红了脸,罕见的沉默了。
帝闱之事,也不是他该打探的。
“幸好蜜娘回来了,可不能再吃这样的苦了。”沈灵庆幸的说道。
孟放顿了顿,转移了话题:“娘,我带了人马来驻守在落月城附近,旁人不敢欺近,您就放心吧。”
“这里都是你的心腹干将吗?”沈灵认真问道,“我听人讲两都的皇族为了皇位都争成斗鸡眼了,这里面别有旁人安插的细作,你得牢记,想来落月城看为娘,只你一个人来就成,多一个人我都不给你开门。”
孟放拱手道:“儿子谨记娘亲教诲。”
“哎,不必这么一板一眼的,你小时候多可爱啊,怎么越大越木,活生生的被你爹养成一只呆头鹅,你可不要学你爹那一套。”沈灵头疼道。
“是。”孟放答道。
“娘做了你小时候爱吃的花果膏,快来尝尝。”沈灵将儿子拉去吃甜点了。
沈期看着母子俩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亦转身回了自己的书房。
在途中碰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剥莲蓬,剥一个念叨一声:“他想我……”又剥一个念叨一声,“他不想我……”
沈期悄悄的站在她身后,低低的咳了两声。
蛮蛮顿时吓的把手中的莲蓬都丢了,猛然回头一看,嘴里嘟哝道:“阿爹,你吓着我了。”
沈期俯身把沾了些许灰尘的莲蓬捡起来拍了拍,递到她手中道:“我家蛮蛮在想谁呀?”
“哈哈,没谁,没谁。”蛮蛮尴尬的干笑两声,将手里剥好的莲子递给沈期道:“阿爹,吃莲子吧!”
沈期拈起一个莲子,挤掉莲心随意将其丢进口中说道:“你去中原这么久,可有何收获呀?”
蛮蛮咧嘴笑道:“爹,你这话问的像学堂里的老夫子。”她拉着沈期坐在池塘边说道,“还收获呢,您总说落月城危险,非得把我撵出去,我到了外面才知道天下没有比落月城更安全的地方了。我和小石榴光是莫名其妙的暗杀就遭到两波。”
“谁是小石榴?”沈期抬眸问道。
“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暗杀吗?”蛮蛮看着自家爹爹,十分无语。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道:“是十六殿下,前姐夫的幺弟。”
沈期点点头补充道:“也是惹你祸祸我这一池子莲蓬的罪魁祸首。”
知女莫若父也不是这么个知法吧,蛮蛮叹气。
第76章
孟瑶华在落月城总是睡得最香, 她怀着身子,又有母亲在一旁守着,心无挂碍。
但沈灵一看她嗜睡就怕了呀, 生怕她像之前那样在落月城一睡睡个半年, 醒来身子虚弱不堪, 由是每天都要看看她的本命蛊才安心。
见她的本命蛊隐隐有恢复的迹象,但不是很快, 沈灵与沈期私下商讨道:“如果那个小皇帝就是蜜娘当年救的人, 他们圆房的时候, 蜜娘的本命蛊便开始恢复, 现在蜜娘怀有身孕几个月了,按说蜜娘的本命蛊恢复的不该这样慢才是, 哥,我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沈期略一思索, 沉吟半晌道:“你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样我们请长老们来看一看,心里也好有个底。”
沈家兄妹把城里的大长老请来,大长老颤颤巍巍的给孟瑶华号了个脉,目露几分诧异道:“蜜娘怀的是双生子。”
“什么?!”沈灵惊得站起身来, 急得在厅堂里走来走去,落月女子体质特殊没错,怀孕的时候生命力最顽强也没错,但这只是就单胎而言, 双胎就不好说了,有可能一切都跟单胎反着来。
她叉腰凝眸北望, 半晌才低声喃喃道:“这个狗皇帝!害惨了我的蜜娘。”
“那这孩子……”到底是留还是不留啊,沈期也是有女儿的人, 这句话到底太残忍,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长老道:“中原有句古话叫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蜜娘怀有双生子只是情况复杂些,并不一定全是不好的事。她除了嗜睡可还有别的状况?”
沈灵摇了摇头。
大长老观察了孟瑶华手腕处的本命蛊一番,继续说道:“本命蛊的恢复只是慢了些,并没有出现倒退的情况,看来还不错。”
有了大长老这番话,沈家兄妹稍稍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三人又去外间说起了别的话,孟瑶华在阁楼里的床榻上,仿佛被梦魇住了一样。
她总记得自己在梦里常常呼唤一个人:“辛小将军,辛小将军。”
那人会故意板着脸道:“辛将军就辛将军,哪里落得一个小字。”
“你才舞象之年就能将一军之师了,不叫小将军叫什么?”她悄悄打量了一番他单薄瘦削的身形,理直气壮的将手中的药碗推过去道,“想要当大将军先把这碗药喝了。”
那人抿了抿唇,也不管温热,将药汁一饮而尽后说道:“你一介弱女子,总跟在我身边也不方便,这几日羌人的探子少,你寻着机会便赶紧逃命去吧。”
“那可不行,你忘了,我们前日刚对着山川拜了天地,我现在是你已过门的妻子,我跑了好说不好听,被人瞧见你孤零零一个人,人家会笑话你的妻子被羌人捉走啦。”她开口调笑道,毫无忌讳。
“那是假成亲!”那人听得拳头都硬了。
“甭管真假,旁人都信了就是真的。”她哈哈大笑道。
“哼!”他轻哼一声,转过头去,耳朵尖却悄悄的红了。
门外传来声声鸟雀鸣叫,孟瑶华悠悠转醒,夏禾放下手中的绣架,忙将她从榻上扶起,在她后背垫了两个软枕,她深深缓了一口气,鼻间甚至还能嗅到他身上的青草香。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已经有些显怀了,或许是怀了他的孩子的缘故,最近总是频频梦到他,每个梦境都很匪夷所思,肯定不是她在想他,是肚子里的乖乖崽在想爹爹了吧。
她想了想,刚要说他的坏话,便止住了。嗯,算了,有些话是不便给孩子知道的。
她抬头忽见有人往她的院子里搬些花花草草,不是落月城常见的品类,不禁好奇的问道:“谁弄来的这些花?”
“是南诏王储送的。”桃枝答道。
孟瑶华回忆了好半天都没回忆起这个南诏王储的模样来,夏禾见状说道:“就是之前那个姓段的小黑胖子,跟个小地牛似的。”
孟瑶华想了想,终于记起这南诏王储是何许人也,噗嗤一声开口笑了起来:“也有十年没见了,他现在还那么黑那么胖吗?”
这时蛮蛮进屋来,听见她们在谈论南诏王储,不禁接过话茬儿来说道:“我前两年倒是见过一面,他现在跟小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如今长得可白了,比锅里的米粉还白。”
“可见不仅有女大十八变,男大也会十八变的。”夏禾笑道。
孟瑶华隔着窗子往外一望,见下人正抬着一盆极眼熟的花进来,她神色怔了怔,在洛阳澄园里她照顾过一株同品种的,这种花极难侍弄,那人虽然眼睛不大好使,但又偏爱这种艳丽的花,她替他照顾花,他给她玉枕料子。
她回过神来低头不语,怎么七拐八拐的又想到他了,她甩了甩头,懊恼的翻身下榻去。
这时沈灵的婢女东青在屋外低声问道:“小姐还睡着吗?”
孟瑶华道:“已然醒了,冬青姐姐进来吧。”
东青掀开珠帘向孟瑶华福了福身道:“南诏的使团来了,夫人说小姐若醒着,可以前去凑凑热闹,里面有小姐的旧相识,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
孟瑶华点点头道:“回去告诉母亲,说我就来。”
东青笑了笑,低着头退下。
蛮蛮后知后觉的说道:“不会是那什么南诏王储亲自来的吧?”
“看八成是了。”孟瑶华点了点头说道。
“哎?那姑母还让你出去作甚?上次他就要死要活的非要求亲,我们说你不在落月城,好说歹说总算把这尊佛送走了,没想到他还没死心,这次又来。”蛮蛮扶额,头痛的说道。
孟瑶华指着自己的小腹,轻声笑道:“无妨,我现在这样,他估计就知难而退了。”
蛮蛮道:“难说,阿姐,我陪你去吧。”
孟瑶华梳好妆,由蛮蛮搀扶着向前厅走去。
前厅果然热闹,落月城一向跟南诏交好,双方每年都有往来,偶尔会有地位尊崇的人亲自率领使团。
这次南诏使团由王储段蕤亲自带领,所携带的礼物也十分丰厚,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孟瑶华刚刚踏入花厅,花厅里蓦然一静,落针可闻。
“蜜娘!”
孟瑶华听到一声惊呼,她顺声抬眸望去,见到一个白到发光的青年朝她阔步走来。
“我是段蕤,你还记得我吗?”段蕤激动的出声问道。
孟瑶华顿了顿,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我可能记住的不是你……是个小黑……”她不便再把他童年的诨号拿出来说嘴,遂适时的闭了嘴巴。
没成想段蕤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几分开心,他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之前那个小黑胖子就是我。”
“你现在真白。”孟瑶华感慨道。
段蕤蹭了蹭自己脸,有粉状物在瞬间抖落,他欣慰的说道:“你喜欢就好。”
孟瑶华嗫嚅一下,沉默以对:“……”她就说好好的不可能无故变白的,果然涂了粉,看这样子涂的还不少。
“这次我来是找城主大人和圣女大人来商量我们俩的婚事的。”段蕤继续说道。
花香浮动,孟瑶华扭头打了个喷嚏,她轻声建议道:“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段世子,你……你能不能洗把脸再过来说话,不要涂粉,就本来的模样就挺好。”
段蕤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原来蜜娘不喜欢吗?”
孟瑶华:“……”她又禁不住扭头打了个喷嚏。
“罢,罢,我洗了便是。”段蕤急匆匆的跑下去,半晌后又急匆匆的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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