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炽拇指的指甲无意识地深深扎入他的食指,已经留下了月牙状的痕迹,甚至还有要出血的预兆,他却只是口中兀自喃喃着:“我所知道的难道不是书里的事情吗?怎么会那么真实地呈现在这个世界中?”
段延亭只以为燕炽口中的“书”是指天书,余光瞥见燕炽手上的动作,便将他的手强硬地掰开。他再抬头看燕炽时,发现他整个人显得极为失魂落魄,便蹙眉问:“师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了?”
燕炽勉强回过神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怀疑这里是平行世界。”
段延亭没听过“平行世界”这个说法,示意燕炽解释给他听。燕炽这才反应过来段延亭不一定能立刻理解现代词汇,耐心给他解释完之后,注意到段延亭面露沉思,似乎有什么要问的。
段延亭消化新事物的能力很快,立刻就提出了他最疑惑的点:“师兄,既然你说这是平行世界,为什么缝隙里的世界发展到天道崩坏,而我们世界的天道只是有衰败的迹象?这个时间是不是不太对?”
段延亭的疑问也是燕炽心中所想。
这个猜想最大的问题就是缝隙里的世界线已经走向了最后,而现如今他们所处的时间线明显比另一个世界要早得多。照理来说,纵使两个平行世界的事件有所差别,时间线也应该重合才对。
段延亭耐心听着燕炽的分析,顺着他的思路往更加大胆的方向猜想:“如果不是师兄口中的‘平行世界’,那么有没有可能缝隙里的世界一开始就与我们的世界不平行,而是先于我们的世界?”
燕炽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了什么想法,但可惜这道念头闪现得太快,他没能来得及捕捉到,只能寄希望于段延亭能再给予点更加明确的提示。
段延亭不知怎么准确地将自己的意思传递出去,索性打了个比方:“这两个世界的关系就好比前世今生,有着前后顺序。”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燕炽不假思索地道:“你是说第一周目和第二周目吗?”
这个依旧是段延亭没听过的说法,所以他挑眉示意燕炽解释一下这个意思。然而燕炽还没来得及将解释“何为周目”,突然表情痛苦地按着眉心,隐忍地拽着段延亭的衣角不作声。
他虽然没有呻吟半个字,但紧拽段延亭衣服的手背却泛起了青筋,可见他此时经受了极大的疼痛。
“师兄,快把手松开。”
段延亭第一反应是燕炽之前为他护法消耗了太多灵力,刚要为他输送灵力,就被燕炽扯住了衣袖动弹不得,听见他勉强打起精神:“不用。”
燕炽微微睁开眼眸,因为疼痛泛出雾气的眼睛将情绪掩藏地极好。迷蒙的眼神安静地盯着段延亭,让人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柔软和心疼。他将段延亭半拢在怀里,把下巴靠在他的颈窝处,闷闷道:“我的头很疼,但靠一靠你就会没事的。”
段延亭默默收回了手,任由燕炽靠着自己,静静地倾听着燕炽的内心——遗憾的是燕炽此时心中的杂念极多,太多想法不断重叠,反而让他听不到燕炽具体在想些什么。
[不是……结局。]
[我要…再一次……]
正当段延亭试图集中精神仔细辨别时,燕炽原本只是捏着他衣袖的手不自觉捏到了他的手腕,并且力道大得让段延亭都感觉有些疼。
燕炽从一开始就说他头疼,该不会神识受损了吧?
段延亭看着脸色惨白的燕炽,当即双手捧住他的脸,主动将自己的眉心贴上了燕炽的眉心,让自己的神识能够进入到燕炽的身体中。神识除了和其情绪有关,还会和记忆有关,所以段延亭的神识刚探进去一部分,就看到了属于燕炽的一部分记忆:燕炽披散着头发,穿着单薄的衣服半跪在地上,一手拿着染上血的逐厄剑,另一手在地上用自己的血不断勾画着阵法。他的脸上有些许胡茬,眼睛下一片青黑,整个人颇为憔悴狼狈,嘴中不断呢喃低语什么。
段延亭呼吸微滞,下意识让自己的神识又探入了几分,却发现本来神情疯狂的男人忽然看向了他的方向,露出了又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表情来:
“别看了。”
段延亭猛地睁开眼睛。
通过神识所看到的画面也戛然而止,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被一只微冷的手所阻隔,睁眼的瞬间恰好与燕炽四目相对。
燕炽的眼帘半垂着,眸光虚无没有焦点,只是迷蒙地看着段延亭,哑着声道:“那个我太狼狈了。”
他依旧维持着现在的动作,大概是因为段延亭离他很近,声音下意识放得更加轻柔了几分:“我会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但求你别看了。”
段延亭将燕炽挡在两人眉心间的手拽掉,双目炯炯地看着燕炽,将神识中听到的那句呢喃以另一种方式说了出来:“那么这一次重来,你还这么不甘和痛苦吗?”
燕炽的眼睛一下子清明起来。他缓缓眨了眨眼,让自己的理智迅速恢复过来,与段延亭拉开了一点距离,神情复杂道:“确实都和原先不一样了。”
他的视线落在两人无意识交叠在一起的手,怔愣片刻感叹道:“我更没想到我竟然会喜欢上你。”
段延亭不知道燕炽是想起了什么,只能察觉到燕炽此时极为动摇,似乎是在纠结该怎么解释他的事。事实上,燕炽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他的胸腔随着呼吸慢慢下沉又缓缓上升,最终下定了决心,语出惊人:“我原先曾与你说过,我知道一些关于未来的事……那其实不是未来,而是这个世界已经发生过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