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勉强露出一点笑容,强打着精神调侃道:“怎么突然喊我,还不许我像那些读过书的人那样,偶尔悲春伤秋一番吗?”
  段延亭单刀直入:“你和魏琼的事打算怎么办?”
  阿磐低头,不停地搅弄着自己的衣袖,她知道段延亭他们与魏琼的是敌对立场,她如今作为磐石镜的器灵本该偏心作为契约者的他们,可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器灵,依然有她自己的私心:
  “我想见见他。”
  “你的想法我没有任何意见。”段延亭甚至十分理解阿磐和魏琼之间的感情,因为换做他,也会想要再见分别多年的恋人。不过理解归理解,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我只是想知道,见到他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是因为爱魏琼,选择背叛他们帮助魏琼行动,还是爱得克制,并不插手他们和魏琼的任何交手,始终做一个旁观者。
  段延亭的身边还有许许多多要保护的人,譬如燕炽,譬如段家以及祁凛山的师兄弟们,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埋下隐患,所以哪怕听起来很冷血,他也必须搞清楚阿磐的态度。
  一旁燕炽无声握紧了他的手,似乎是在告诉他,逼阿磐做出选择的人也包括他,让段延亭不要将所有的责任都背到自己的身上。
  段延亭眼中闪过一抹温柔和暖意,随即冷静地看向阿磐,等待着她的答案。
  阿磐没有先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如果我选择魏琼,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段延亭不是嗜杀的人,也不会存着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想法,表情坦荡地直言道:“我会想办法解除你和我们的契约,然后将你带到魏琼身边,从此你与我们便是陌路人。”
  段延亭已经做好了阿磐会选择魏琼的准备了,毕竟两人间发生了诸多的事情,阿磐很难对魏琼做到漠视不管。
  只是没想到阿磐听了他的话先是愣了愣,随即无奈而悲伤地笑了:“我现如今只是一抹残魂,做不了什么的。”
  站在一旁的燕炽隐约领悟到她的意思,试探性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阿磐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我只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仅此而已。”
  她当时虽说是和两人签订契约,但其实一直陪伴的人是段延亭,所以段延亭身边发生的很多事她都感同身受——无论是宗门大比为了守护师兄弟的决绝,赤枫城悲剧无力挽回的痛苦,还是对段轩时和陆秋漪两人的坎坷经历的自责,阿磐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和段延亭一样痛恨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所以当她知道魔主就是“已死”的魏琼时,她才会那么难以接受。
  阿磐爱魏琼,无法帮助段延亭他们杀了魏琼;可她同样将段延亭视为重要的朋友,清楚地知道魏琼的恶行,自然也不可能帮助魏琼继续行恶。两方纠结痛苦之下,她能做的只有选择旁观,被动地接受最终的结果。
  这,就是阿磐给段延亭的答案。
  段延亭很高兴阿磐没有选择与他们对立,她如今的选择已经是段延亭心中最理想的选择了。作为回报,他主动向阿磐承诺,从秘境出去后他会继续伪装成“孟听”潜入魔宫,在拿到天书离开之前给她一个人去见魏琼的机会。
  阿磐的心情好了许多,也知道这是目前最恰当的方式。她依旧站在琼花树下,漂亮的蛇瞳中洋溢着属于人的温柔和忧愁,她冲段延亭和燕炽摆了摆手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出去吧。”
  段延亭和燕炽向她道了别,便离开了磐世镜。
  一出磐世镜,他们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空间缝隙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大,在靠近看的时候几乎感觉天空像是被人刻意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带着说不出的违和和诡异感。
  他们停在缝隙旁仔细观察着灵气的走向,然而这时才发现除了灵气以外,此地的生机也被一点点吞噬进了这道缝隙中。由此可以联想到,此地原本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寸土不生、贫瘠龟裂的模样,多半是被这道空间缝隙吞噬走了生机和灵气。
  可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秘境中?
  “师兄,你说这里会有什么?”
  段延亭盯着裂缝深处的黑暗,思索着进去之后再回来的可能性。
  燕炽斜睨了他一眼,抬手往段延亭头上不轻不重地劈了一下:“神识是用来做什么的?这里面到底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让你这么魂不守舍,只想着往里面钻的?”
  段延亭揉了揉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我用神识去看看,师兄你帮我看着点,预防什么意外。”
  燕炽将外袍脱下,垫在地上示意他坐下:“坐这里吧,一有问题我会把你及时喊回来的。”
  段延亭点头,从善如流地坐在了他的外袍上。
  …………
  段延亭从未遇到过空间缝隙,所以他当将神识送进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种极为强烈的眩晕感,本能地握紧了手,想要抓住东西稳固身体。这种本能传递到了他的本体上,也就变成了他下意识抓紧了燕炽的手。
  燕炽一顿,担忧地望着段延亭的反应,做好随时将他喊回来的准备。
  在习惯了一开始的眩晕之后,段延亭逐渐找到了能够稳定神识的方法,开始往空间缝隙的深处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