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刚踏出一脚,便觉得眼前的风景一晃,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变得极为萧条,树叶大多枯黄,很显然他们方才的举动并没有跟上魏琼,而是这片空间因为他们的举动变化了时间。
段延亭:“魏琼和阿磐呢?”
“喏,不是在哪儿吗?”燕炽扬了扬下巴,示意段延亭看向不远处奔驰而来的骏马,道:“看来应该是魏琼了。”
他们的确猜到时间变化了,不过当魏琼翻身下马,将披风上的兜帽放下时的青年模样还是让他们大吃一惊。如果说少年魏琼的眉眼尚还带着稚嫩和青涩的话,青年魏琼的眉眼则是无限趋近于李仙客,甚至给人的感觉都是极为相似的。只是与李仙客身为剑修的内敛沉稳不同,魏琼则是带了点将军特有的杀伐和冷静。
“吁——”
魏琼单手勒住缰绳,臂膀上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暴露无遗。时间磨去了他少年的棱角和青涩,却为他平添了力量感和侵略性。他轻松让马儿停下脚步,掀起披风利落下马,轻车熟路地将马拴在一处地方,摸了摸马儿的鬃毛,低声说了句“在这里等着我”,随即神情柔和地朝阿磐原先常待的那片湖走去。
燕炽与段延亭对视一眼,跟着魏琼的脚步追了过去。
刚过去时,他们就看到了坐在石头上的阿磐。现在的她与段延亭他们看到的很不一眼,原本习惯性披散的长发被松松垮垮地挽起,上面用一根雕刻成琼花的发簪束起。她也不再赤脚拨弄水面,而是穿着绣着花的鞋子,懒懒地拨弄着系在腰间的带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在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时,她当即笑靥如花地回过头道:“魏琼,你来了?”
阿磐的样貌倒是和原先没什么差别,只是眉宇间平添了点书香气和沉静,若不是瞳孔依然是竖瞳,怕是误以为阿磐是寻常人家娇生惯养来的大家闺秀。
魏琼见到阿磐笑得与最初并无二致,非要说的话就是那双含笑的眼睛总是定格在阿磐身上。这种眼神段延亭最熟悉不过,因为幻境中孟枕山看燕炽时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阿磐见魏琼来了,腾出点位置让魏琼能与自己并肩坐着,然后朝他摊手道:“书呢?”
魏琼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将身上的斗篷解下,不容置疑地用斗篷直接将阿磐的身体裹上,抱怨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不用。”阿磐抬手拦了魏琼一下,见拦不住也就由他去了,笑吟吟地裹着斗篷靠在魏琼身上,拽着魏琼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怀里,垂眸捏着魏琼带着薄茧的指腹,懒洋洋道:“好了,念给我听吧?”
魏琼这几年教阿磐识了不少字,但阿磐还是不爱自己看书,就喜欢听魏琼念给自己听,见魏琼又变戏法似的拿出糕点,索性借花献佛,拿起一块糕点在他面前晃了晃,故意逗弄道:“若是念得好了,这块糕点我就奖励给你。”
“你这做派该不会是从这些话本里学的吧?”魏琼抬手抓住阿磐细白的手腕,顺势将她手中的糕点叼走,三两下将糕点吃完后,就清清嗓子道:“那我开始念了。话说有个富贵人家,他家中养了个极聪慧的孩子,然而家中不幸遭难……”
阿磐起初是认真听着的,还时不时拿起一块糕点塞在嘴里,但不知不觉就有些犯困了,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耷拉着,耳朵里仍能听见魏琼用平和温柔的声音为她念书:“少年早已非当初的富家子,如何能求取出身名门的小姐?于是,他主动找上那位小姐的父亲,向他郑重提出请求——若他能高中,希望能给他求娶小姐的机会……嗯?”
魏琼念书的声音停了下来,他偏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歪着头靠着自己的阿磐,用下巴轻轻蹭了蹭阿磐毛茸茸的发顶,将她的头挪了挪,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一点,然后就维持着这个动作将手中的话本继续看了下去。然而看着看着,魏琼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将话本收了起来,看样子不打算再给阿磐念了。
段延亭问燕炽:“话本里写了什么?”
燕炽从一开始就凑到旁边看话本里的内容了,所以即便魏琼将话本合上了也知道话本的结局,坦言道:“我本以为是一个俗套的故事,没想到结局倒是出人意料。”
话本中的少年经历了一番苦难得到了小姐父亲的同意,在两人即将修成正果的时候,有位比小姐家更有钱有势的富贵人家相中了这位小姐。这户富贵人家派人去威胁少年,可少年依然坚持要娶小姐,而小姐也只想嫁给那少年。只可惜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小姐最终嫁给了那户人家。少年不甘心小姐被迫嫁人,想要阻止他们成亲,却在与喜宴只有一墙之隔的小巷里,被富贵人家的家仆活活打死。
话本的结局便是以小姐成亲时的热闹和少年断气时的悲惨收尾。
难怪魏琼脸色会这样难看,少年与小姐的悲剧其实也算是暗示了他们的结局。
魏琼低头看着阿磐,下意识抬手用指腹摩挲着阿磐的侧脸,在看到阿磐皱着眉头哼唧了一声时,他才受惊一般地将手收回,只可惜阿磐已经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嗯?我怎么睡着了?魏琼,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魏琼没有在意有点发麻的手,顿了顿接着道:“我吵醒你了?”
“没事,就是快冬天了,按照冬眠的习惯我就会比以往更容易犯困。”阿磐伸了一个懒腰,又窝到魏琼的身上:“刚刚的话本呢?怎么不继续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