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起你会不会处理玉简里的事时,就说你不会。”燕炽撑着下巴,懒懒地斜靠在桌上:“到时候他们把一堆事情推给你,而我又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那些事情困扰。所以一定记住我说的话,别到最后好不容易从我手里分散出来的事情又回到我手里了。”
“哈——”
燕炽不顾形象地打了哈欠,把从肩头滑到地上的衣服捞起来,强打起精神继续查看玉简,喃喃自语道:“再加把劲,这些事务总算快见底了。”
段延亭见状不再打扰燕炽,转身悄悄离开了燕炽的房间。刚一开门,就看到一个陌生弟子抱着新的一堆玉简进来,一边把玉简往燕炽的桌前送,一边道:“大师兄,这里是新的玉简。”
段延亭离开的脚步慢了下来,刻意去听燕炽和那名弟子的对话。
燕炽那头没说话,不知看到那玉简是什么表情,以至于那弟子的声音都打着颤:“大…师兄,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段延亭微微屏住呼吸,生怕燕炽暴起把那名弟子轰出门外。
显然燕炽教养很好,最终客客气气地说:“放下吧。”
那名弟子如临大赦,立刻将玉简放下,头也不回地赶紧离开了燕炽的房间。
段延亭刚在心里感叹燕炽的度量很不错时,就听见燕炽在内心疯狂地吼叫,那声音大到段延亭甚至都感觉脑瓜子“嗡嗡”
的:
【你们能不能不要逮着我一个人薅羊毛,多找点人不行吗?】
【啊啊啊杀了我吧,要是我哪一天入了魔,你们送玉简的一个都逃不掉!!!】
【李仙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我处理完这些破玉简,我第一时间一定要收拾你。】
…………
最终,段延亭是怀着对燕炽的同情,带着满脸笑容离开院落来找陆秋漪的。
段延亭距离上一次见陆秋漪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这个记忆里总是穿得很清丽端庄的师姐似乎越发和旁人印象里的剑修形象靠近了。
陆秋漪穿着没有纹路的劲装,将头发简单地梳成一个发髻,只用素净的玉簪装饰,唯一鲜艳动人的只有她鬓发间簪着的紫色绢花了。她原先是秀气可爱的鹅蛋脸,可这段时间的经历太过磋磨,让她的下巴都尖了几分。爱笑的眉眼虽然不曾变,可眼神中的那份笑意却不如原先那么纯粹,总带了点说不清的忧郁和沉默。
“陆师姐,你……”段延亭将那句“你过得怎么样”吞下了喉间,最终笑着道:“陆师姐,好久不见了。”
陆秋漪看到段延亭时眼睛微亮,笑着示意他来院子里坐着,然后指了指坐在院落里的段轩时道:“我先去那点茶水和糕点过来,刚好你小堂兄也在这里,你们俩可以好好聊聊。”
说罢,她将段延亭引到了桌旁,就进了屋子。
段轩时脖子上的伤已经好了,可惜还是留下了一道很长的伤痕。但他并没有刻意遮掩,反而神情平和地朝段延亭笑了笑,用口型道:“过来这边坐。”
段延亭靠着段轩时坐下。
这一次段轩时并不是拿出纸笔,而是凭空招了一个质地特殊的卷轴,将卷轴摊在段延亭面前,然后低下头继续耐心地制作手中的绢花。段延亭这才注意到桌上还摆了其他各式各样的绢花,很明显陆秋漪头上的紫色绢花就是出自段轩时之手,不由好奇地问:“小堂兄,你什么时候会做这些的?”
段轩时抬手点了点卷轴,段延亭顺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发现卷轴上凭空出现了一句话:【秋漪心情不好,不肯像以前那样穿好看的衣裙,整天闷头练习剑法。我很担心她,想着能不能做点什么让她高兴。】
【对了,这是陆秋漪帮我想办法搞来的东西,这样我们交流也能方便些。】
段延亭颔首,视线朝屋内的方向看了一眼,在确认陆秋漪不会立刻出来后,才道:“陆师姐还没解开心结吗?”
段轩时摇了摇头,随即温和地笑了笑:【我会一直陪着她,直到她能放下那件事。】
段延亭视线落在了段轩时脖颈处的伤痕,更加坚定了要去祁凛山的藏书里寻找治疗段轩时嗓子的想法。即便小堂兄看似坦然平静,陆师姐也愿意重新和他待在一起,但陆师姐曾经险些杀了小堂兄这件事造成的负面影响一直都在。如果小堂兄的嗓子不能治好,这恐怕会成为他们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
不过他这次来找段轩时可不光光只是看看他们,同样也是来完成段家主的嘱托的。
象征着段家下一任家主身份的玉牌被段延亭推到了段轩时面前。
段轩时清澈的眼眸看着那枚玉牌,半晌又安静地注视着他。
段延亭将段家主对他的嘱咐告知了段轩时,又将段家主给段轩时准备的东西给了他,看着段轩时拿着纳戒和玉佩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心头一软,安慰道:“小堂兄,段家主一向爱护你,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都会支持你的。他只是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过得更好,只要你想,他其实不会拦着你做任何事。”
段轩时眼眶泛红,仓促地抬手用衣袖压了一下眼角,然后勉强维持平静:【我知道,其实我也只是仗着爹对我的爱才这么做的。】
否则段家主给他的纳戒里不会准备了两套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