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家主也来了?”段轩时刚好收拾完了房间里的东西,从门后绕了出来,敲敲门板示意瞿昔年看过来:“我爹倒是没说你们瞿家这次也会来人。”
  瞿昔年作为瞿家的下一任继承人,自然是和段轩时认识的,摊手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段家会来人。不过也是,毕竟段延亭被困在这里,你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你们来得倒是及时。”段轩时正愁清心丹和彤心莲不够用,大步走到瞿昔年面前问:“你们带了多少来?”
  还未等瞿昔年回答,一道暗藏欣喜的女声插了进来:“段公子,你也在这儿?”
  段轩时觉得这声音耳熟,便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恰好看到一袭紫衣,容貌温柔中还带着几分俏丽的陆秋漪。恍惚间想起前些年他去祁凛山找段延亭恰好迷了路,当时就是这位姑娘好心领路,名字是叫——
  段轩时不确定地拧眉思索片刻:“是…陆姑娘吗?”
  “叫我陆秋漪就好。”
  “这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陆秋漪笑意盈盈地示意段轩时继续和瞿昔年谈话:“我们祁凛山也带了些东西,不过你先与瞿公子聊聊,之后再来问我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不再多言,只是看向段轩时的眼神里盈满笑意,她点头告别,扬唇浅笑着转身主动拉开距离。
  瞿昔年:“咳咳,那我们继续说吧。”
  段轩时漫不经心地点头,只是注意力还落在离去的陆秋漪身上。
  跟着陆秋漪来的余攸辞走到段延亭身边,酸酸地看着陆秋漪走出院落,按着头叹了口气:“看来师妹还真是对段轩时念念不忘啊。”
  说着说着,一只手突然插在了余攸辞和段延亭之间,紧跟着心魔的脸也出现在两人之间,他黑着脸对余攸辞道:“你离段延亭远点。”
  余攸辞:“……”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跟小孩子护食一般的心魔,侧过头看向段延亭,一只手指了指脑袋:“大师兄怎么回事?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心魔:“……你当我面大声说一遍。”
  余攸辞立刻上嘴唇下嘴唇闭紧。
  段延亭头疼地伸手拍了拍心魔的肩,示意他别再说了,随后询问他入城的时间。
  余攸辞回忆了一下:“其实就是前不久。”
  而前不久发生的事,就只有——段延亭突然想起供奉台下摸到的那一处凸起,再加上那人击碎那处凸起的举动,很难不让他怀疑这么做的理由就是为了离开赤枫城。
  “瞿昔年,跟我去一个地方看看。”
  段延亭示意瞿昔年跟过来,余光看到心魔果然跟上来了,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并没有拦着他跟着自己。
  刚出门就看见了打着伞的离鸾,她偏过头问:你们去哪儿?”
  “城主府。”
  离鸾愣了愣,伞被她无意识地转了一圈,她最终道:“如果可以…我也想跟着去。”
  …………
  城主府祠堂内。
  瞿昔年蹲下来,轻轻拈起地上的玉石碎片,又抚摸着供奉台底的暗纹,道:“这确实是仙家正道的法阵,此阵主困。”
  离鸾无声攥紧了伞柄,看着脚尖轻声道:“玉石上残留的灵力是爹爹的,这个困阵应该就是他布下的。”
  城主布下这阵法的用意自然明了。
  因为当时染上魔气的缘由不明,再加上城中不少人都遭了难,魔修又在城中肆意妄为,早已做好牺牲准备的城主毅然决然地选择设下这个法阵,为的就是避免赤枫城的灾难扩散到外界。
  但这么做最大的坏处就是城内的幸存者将孤立无援。
  这是城主最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
  无非有两种情况,有人进城后找到阵法破阵,解除赤枫城的灾难;或者是所有人都困在赤枫城中,让魔修和幸存者永远沉睡于赤枫城中。
  他在做下这个决定时,甚至都没考虑过离鸾的生死。
  段延亭和瞿昔年都下意识看向离鸾。
  离鸾最清楚城主的为人。在想清楚前后的因果后,她眼眶微红地站在原地,但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撑着伞走出了祠堂。
  …………
  离鸾殷红明艳的裙角在空旷破损的城主府中摇曳,走过熟悉而又陌生的每一寸地砖,耳边响起城主那一声声“鸾儿”,眼前恍惚间出现了还是孩童、扎着羊角辫的她。
  孩童身后是年轻的城主,笑着将她从后抱起,将她逗得“咯咯”笑。孩童穿过她的身侧,跑到了前面时变成了稍大一点的小少女,裙角飞舞,明眸善睐地朝后方招了招手:“快点,我要给爹爹一个惊喜。”
  小少女再往前跑时,变成了前不久她的模样,神情已经不似先前活泼开朗,而是多了几分沉稳和坚强,正在与容貌未曾变化过的爹爹细细交谈诸多事宜。
  最后,原本的平静安逸长廊里出现了四处哀嚎逃命的家仆,和被人护送着躲避追杀的她。
  离鸾突然感觉手指一痛,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将手探出了伞,阳光将手指烧灼出了丑陋的疤痕。她低头看着手上的疤痕,再抬头时眼前关于少女的幻象已经消失,只余下无人走过的庭院长廊。
  她没有家了。
  离鸾突然觉得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家变得格外陌生,让她再也待不下去了。所以她没有和段延亭他们告别,而是撑着伞走出了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