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该怎么称呼您?”
段延亭移开视线,重新看着眼前跳跃的橘红色火焰,平静道:“随你怎么叫。”
男孩没料到居然是这个回答,他迟疑了片刻,询问道:“那我就喊您老爷爷?”
段延亭眼角一抽,他的年龄和其他仙人相比已经是最年轻的,不过确实比这孩子要大得多,被叫老爷爷也没什么。
这样想着,他轻轻回了句“嗯”。
段延亭:“那你叫什么?”
“我……”男孩迟疑了,似乎是在思索顾虑些什么,片刻后释然地呼出一口气,笑眯眯地道:“我叫陈栖谷。”
“知道了。”段延亭见药已经煎好了,就用布隔着热气,倒在了他提前买来的碗中,端到了陈栖谷的面前,往他眼前轻轻一送:“这是治风寒的药。”
陈栖谷惊讶地瞪大眼睛,心中一暖,眼眶微红地抿着嘴唇控制住情绪,低声道:“您为什么要救我?而且为了救我还这么破费……”
“救人救到底而已。”段延亭怕药太烫,所以刻意拦着陈栖谷的手不让他接过去,盛出一勺汤药后吹了吹热气,这才递到了陈栖谷嘴边。
陈栖谷看着黑漆漆的药,纠结地抿着嘴,给自己做了心里建设后心一狠把药喝了下去。
“咳……”
这药苦得陈栖谷险些把药吐出来,他苦着脸逼着自己把这口药咽下去,乌溜溜的眼珠子蓄满了水气,偏生又皱着小脸挤出一抹笑,看着格外惹人怜爱。
“很苦?”
段延亭手头并没有什么甜口的东西,只能看着眼前的小孩苦着脸,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他心中一软,将药放在一旁,叹了口气道:“那就等药凉了点再喝吧。”
陈栖谷连连点头,坐起身盘着腿和段延亭搭话:“老爷爷,不能告诉我你救我的原因吗?”
段延亭看他披在身上的衣袍滑落,抬手替他拉了拉,随便编了个谎言:“我有个小孙子生病死了,我看着你可怜,所以才把你带到这里的。”
“这样啊。”
陈栖谷眼中有些心疼和无奈,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用稚嫩可爱的声音说着极为成熟的话:“老爷爷你不要难过,我不问了……”
段延亭被他的小肉手拍得险些笑出来,忍住想捏捏小孩脸颊的冲动,轻声道:“我不难过了,谢谢小栖谷。”
陈栖谷点点头,将手收回,刚想继续说什么,就侧过身咳嗽起来。
“咳咳……”
段延亭立刻拍拍陈栖谷的背,待他缓过来后,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已经退烧时,端起一旁已经温凉的药,示意陈栖谷喝药:“你要是觉得苦……”
他本想说要是实在喝不下去,可以等他去买个蜜饯回来再喝,谁知道陈栖谷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等到他咕嘟咕嘟喝完整碗药时,他小脸涨得通红,苦得眼眶发红。
段延亭接过陈栖谷手中的碗,心中琢磨着回头再来看他得买点蜜饯了。这样想着,他将碗和药渣收拾好,端起来就往外破庙外走。
“等等!”
陈栖谷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是生怕被抛弃的小狗一般,掀开盖在身上的衣袍,急急忙忙地拉住段延亭的衣角,被破庙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老爷爷,外边风大,这些东西交给我收拾吧。”
段延亭端着药渣,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栖谷。
陈栖谷与他目光相触时,心虚地移开视线,打定主意不会轻易松手,低下头故意可怜巴巴地说:“等我好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的恩情的,所以——”
陈栖谷没直说,但他知道这孩子是在变相地说别丢下他。
段延亭垂眸看着衣角那个满是冻疮的小手,微颤着抓紧了他的衣角,虽然很想用法术直接帮他治好,但碍于不能在凡间滥用法术的原因,他还是忍住了。
他的手覆盖住了陈栖谷的手,在陈栖谷惊喜地抬头时,用力拉开他的手。
陈栖谷愣住,明亮的眼眸微微黯淡,顺着他的动作松开了抓着他衣角的手,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段延亭得让这孩子知道,他是不可能一直陪着他的。他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看到陈栖谷不自在地偏过头躲过他的动作,眼中含笑道:“陈栖谷,我也有我要做的事,你能明白吗?”
“我知道。”
陈栖谷显得很懂事,在确认段延亭不会因为他改变主意后,他一改刚才可怜巴巴的模样,笑容真诚而感激地鞠了一躬:“不管怎样谢谢您肯救我,有什么我能做到的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称呼由“你”,变成了您。
段延亭心中平添了几分酸涩。他没有松开陈栖谷的手,而是帮他把冰冷的手捂暖些,才道:“别担心,我还会来看你的。”
这话一出,陈栖谷方才冷静懂事的模样瞬间破了功,欣喜道:“真的?”
“对。”段延亭怕他太黏自己,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能待得时间不多。”
“老爷爷你能来看我就很好了。”陈栖谷笑着反握着段延亭的手,像是原本居无定所的浮萍终于找到了归所一般,眼眸中的那点迷茫和无措也消失了。
段延亭点了点头,将陈栖谷往破庙里推了推,提醒道:“我等会儿出去买些东西给你,可能要过些日子才能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