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翁婿一唱一和,齐济却是冷汗直流。
因为他又不知道张斐已经征得皇帝的同意,而他在官场中,其实也算是一个新人,资历尚浅,也就比张斐多那么几年而已,突然让他带着人跑去皇城司,还将那嫌犯控制住,这心里不禁万分忐忑,又瞄向一旁的张斐,“张检控,要不要不你与我一块去。”
张斐却道:“齐督察,我们检察院讲究的是各司其职,可不能什么事,都由我来做。”
他倒不怕跟着一块去,但是什么事都由他冲在前面,今后他万一又要出差,岂不是一切又回到原样,这事对于检察院而言,也算是一个历练。
其实再这方面,检察院是远不如御史台的,那些御史可就不怕这些,他们没有命令都敢去冲,更何况还有皇庭的命令在手。
齐济讪讪点了点头,但额头上已经开始在冒汗了。
张斐突然看向一旁的王巩,“王督邮,你立刻写一份起诉状,让齐督察一块带着过去。”
王巩不禁好奇道:“起诉谁?”
张斐道:“起诉皇城司违抗法令。”
“?”
王巩是一脸困惑。
张斐又向齐济道:“齐督察,你去到皇城司,先拿出皇庭的命令,如果皇城司还不配合的话,你就这份起诉状,拍在他们脸上,告诉他们,等着被我们检察院起诉,顺便再告诉他们,法律另一个别称,叫做王法。”
第七百零四章 他真有王法
在许遵和张斐这对不良翁婿的威逼利诱下,心有畏惧的齐济也只能带着几个人,顺便再叫上几个皇家警察,“浩浩荡荡”杀向皇城司。
而这对不良翁婿,则是坐在院内的大树下,乘凉喝茶,
到底这是一个没有空调和电风扇的年代,能坐外面还是坐外面的好,屋里实在是太过闷热。
“岳父大人,大庭长很记恨皇城司吗?”张斐突然问道。
许遵道:“记恨倒是不至于,只能说对其非常不满,可不仅仅是赵相公,其实多数宰相,都对皇城司的一些作为感到不满。”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不过之前老夫也很好奇,赵相公为何突然下这道命令,故此我也让人去皇城打听了一番。”
张斐忙问道:“可知道原因?”
如今他已经接下这个任务,他得清楚,到底这里面还发生了什么,是他并不知道的。
许遵点点头道:“原来此事在皇城传开后,许多人都是蠢蠢欲动,但赵相公非常不希望再像之前那样,司法又沦为政治斗争所利用,于是他跟司马君实他们商量了一番,表示公检法将会主动介入调查,必将给大家一个公正的结果。但也要求他们不要再借题发挥,火上浇油,使得朝堂又陷入动荡不安,到底这不是一个什么大案。”
张斐点点头,“原来赵相公主动介入此事,是希望息事宁人,而非是打算掀起更大的风浪。”
“正是如此啊。”
许遵捋了捋长须,道:“不过那也得看皇城司是否会配合公检法,要是不配合的话,这事可能还是压不住啊!”
张斐笑道:“那得看咱们齐督察的能力。”
许遵突然小声道:“那官家?”
张斐摇摇头道:“官家表面上还是得更护着皇城司,不过这计划已经定下,就是闹大也无所谓,反而是有利于我们。”
赵顼只是认同将此事交由公检法来处理,但他可不会向皇城司施压,且不说皇城司是亲儿子,关键赵顼后续还得利用自己的愤怒,去针对皇城司、厢兵进行改造。
等到傍晚时分,齐济才拖着委屈,且有疲惫的身子回到院里。
“怎么样?”
许遵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这事麻烦了。
齐济郁闷道:“皇城司还是拒绝让我们检察院介入。”
许遵眉头一皱道:“你就没有出示皇庭的法令吗?”
齐济点点头,“我去到那里,便拿出了皇庭的法令,但是皇城司说,他们可不归公检法管,到时他们会直接此案上交给大理寺。”
这个衔接确实存在一个漏洞,皇城司之前是对接开封府和大理寺,如今本应该是对接公检法的,但是上面没有明文规定,皇城司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
到底你公检法又不是最高法,上面还有大理寺和审刑院。
张斐问道:“你就没有将我们的起诉状拍在他们脸上,告诉他们,什么是王法。”
齐济更是郁闷了,“拍了!”
张斐问道:“那他们怎么说?”
齐济道:“他们是真有王法啊!”
“啊???什么意思?”
张斐顿时是一脸懵逼,难道咱手中的王法是假的?
齐济突然向许遵道:“许主检,你可知道,在熙宁二年时,也就是那阿云一案刚刚过去,官家曾下达了一道诏令。”
“阿云一案?”
许遵捋了捋胡须。
阿云的案子,是我打得呀!张斐想了想,“可是关于免所因之罪?”
“不是。”
齐济道:“是关于皇城司的。”
张斐摇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当时他又不是官,正在一门心思创业,对这些没有什么了解。
“老夫想起来了!”
许遵突然道:“好像是有这么一道诏令啊!”
“是什么?”
张斐连忙问道。
许遵道:“当时官家亲自下达诏令,皇城司亲从官、亲事人员已下真犯罪,堪见情理系杖罪已下,合牒皇城司断遣。”
“啥意思?”
张斐问道。
许遵道:“就是如果皇城司的官员违法,最终交由皇城司自行处置。”
“啊?”
张斐人都傻了,“岳父,检察长,你你没有记错吧。”
“许主检没有记错。”
齐济沮丧道:“皇城司也拿出这道诏令来,所以咱们根本就没法起诉他们。”
张斐顿时是一脸哭笑不得。
真是见过无耻的,就还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
我犯事,我自己来处理。
这尼玛!
张斐对赵顼又有了新得认识。
齐济又问道:“现在怎么办?”
许遵直接看向张斐。
“现在!”
张斐略显尴尬地挠了挠脑门,“天色已晚,先回去休息,明儿再说吧。”
齐济幽怨地瞧了眼张斐,你适才不是很嚣张吗?这下好了,被打脸了吧。
张斐也觉得冤枉,他哪里知道,会有这种流氓诏令。
许遵道:“你先回去,我约了好友。”
张斐愣了下,旋即点点头。
许遵肯定要跟朝中官员交流交流,看看目前朝中是什么情况。目前张斐其实更像似一个技术官员,虽然跟王安石、司马光他们经常打交道,但并没有融入到那个官场中,朝中那么多官员,可就没有一个请他吃饭的,一般也都是许遵去社交,他到底也是检察长。
刚到门前,准备上马车回去时,忽闻一人道:“想不到你们检察院比我们制置二府条例司还要忙啊!”
张斐偏头一看,只见那王安石笑着走了过来,他先是拱手一礼,又道:“遇到一件比较棘手的事。”
“皇城司?”
王安石笑道。
张斐点了点头。
王安石手一扬,张斐忙侧身过去,“王学士请。”
二人便是沿着道路往前行去,那龙五则是驱使着马车在后面跟着。
“你这出行比我还小心啊。”
王安石往后一瞥,笑呵呵道。
张斐如实道:“来到京城以后,立刻挨了几顿打,出差又是被人刺杀,如今我得罪的人,更是不比王学士少,这能不小心一点么。”
“那你还不知道收敛一点。”
王安石道:“皇城司的事,我已经听说了,那两个厢兵确实比较过分,什么话都往外面去说,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皇城司抓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又何必去凑这热闹。你可知道皇城司乃是官家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你这会将官家都给得罪。”
“这真是冤枉啊!”
张斐是欲哭无泪道:“我们检察院本来是不想管的,但是皇庭突然下了命令,这不管也得管啊。”
王安石道:“皇庭的命令,也得守规矩,他凭什么让检察院去调查,而且你小子这么聪明,就不会用条例去反驳皇庭么,他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公检法不是相互制衡吗。”
是呀!王法又怎么样?诏令又怎么样?总会有破绽。张斐突然眼中一亮,低眉寻思起来。
王安石以为他思考如何回应皇庭,心里是松了口气,又道:“如今朝中那么多事,熙河、京东东路、河北地区,根本处理不过来,你就安分一点,先将这些事做完再说。”
张斐一怔,忙点头道:“是是是。我尽量,我尽量。”
“我先走了!”
也不说声“拜拜”,王安石便是挥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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