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哼道:“你懂什么,当时官家刚刚即位,国内还有诸多问题未能得到治理,若与西夏发生大战,这后果不堪设想。”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张斐愣了下,突然想起司马光可是出了名的鸽派,跟这陆诜作为有些像似,心里肯定是支持陆诜,自也不与他争辩,于是道:“司马学士,你不会是让我去给陆诜翻案的吧?”
司马光道:“我与陆诜早就相识,其为人正直,为官清廉,能力出众,我觉得在此案中,他的确受到冤屈。”
张斐道:“但是这不符合我们的需求,如果我一去就将这些将军们都给得罪了,那我还怎么在那里混下去。”
司马光神色缓和了几分,道:“我也不是说让你去拿种谔问罪。但如果你要拿此案去立威,就必须也给陆诜一个公平的判决。如果你是要牺牲陆诜,去讨好种谔,那就还是算了。”
张斐问道:“敢问司马学士,何谓公平的判决?”
司马光反问道:“种谔是不是擅自兴兵,陆诜可有冤枉他?”
张斐也反问道:“那司马学士认为种谔有罪吗?”
司马光道:“种谔当然是有罪的,他这回是赢了,且并未挑起我朝与西夏的战争,可万一输了,并且还引发双方大战,你可知道这会给国家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那些将军可不会管这后方财政问题,咱们与西夏打一次战,这后方死得百姓,可能不比战场上阵亡的将士少啊!
而且还会在很长一段时日内,迫使国家需要去与民争利,弥补财政上的缺失,到时百姓将要为此承担繁重的赋税。打赢了,他是威震四方,升官加爵,可要是打输了,他又能弥补这些后果吗?打与不打,必须是由朝廷说了算,因为后果也是朝廷来承担,而不是那些武将。”
张斐道:“可若是打赢了,还要受到惩罚,这又会使得将士们都不敢打,到时兵临城下,他们可能都不敢出战。”
司马光感叹道:“如这种问题,历史上发生过无数回,不听军令,擅自出兵有大获全胜的,但更多的是令整个国家都陷入危机当中。为了一时之胜败,而不顾大局,这又真的可取吗?”
张斐笑道:“且不说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哪怕那些知县通判,也都会在面临突发情况,而擅自做主。故此,我觉得还是要给武将们一些保护,让他们知道,如果他们做出的判决是非常正确得,并且有足够的理由支持他们这么做,他们也会得到公正的审判,得到应有的奖赏。
反之,他们也绝对逃不掉惩罚,如此一来,反而可以令武将们收敛一些。”
司马光稍稍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张斐又看了眼手中的案卷,“这个案子还真有些意思,我倒是挺有兴趣的。”
司马光道:“我可是有要求的。”
张斐犹豫片刻,点头道:“我可以答应司马学士,保证给予陆诜一个令他心服口服的判决,但是司马学士得先为此案造势,给予种谔足够大的压力,至少得让他感觉到有危险,我才有更多判罚的余地。”
司马光纠结片刻,道:“我再考虑考虑。”
“啊?”
张斐错愕地看着司马光,“司马学士还未想好啊!”
司马光道:“我只是来问问你的,还未决定,你很想早点去吗?”
“不!”
张斐嘿嘿道:“若是有得选,我哪里想去,司马学士慢慢考虑。”
第四百六十五章 法官的养成
司马光估计是要纠结一段时日的,因为他肯定是偏向陆诜的,同时他也知道张斐要审理此案,肯定是要施恩于种谔,这里面是有着冲突的。
他真不一定会答应。
不过张斐对于这个案子,倒是非常感兴趣,送走司马光后,他便回到自己的屋里,半躺在沙发上,架在腿,仔细研究起来。
司马光纠结,不代表这事就不可行,还是可以通过赵顼去操作的,所以关键还是在于张斐自己能不能行。
“如果我只是律师的话,这官司对我来说,倒是没有什么难度,不管是帮哪边都有得一打,但是作为法官的话,我该如何对待,唉,也不知道我能否胜任这法官的职位。”
这律师和法官虽然是在一个屋子上班的,但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职业,虽然张斐学得专业,是可以往法官的方向发展,但他到底是没有当过法官,他此时是既期待,又忐忑。
自也不敢掉以轻心,必须慎重对待。
忽听得门外有人道:“也就是你,要是我哥也这般坐着,只怕会被爹爹骂死。”
偏头看去,但见一身男儿打扮的许芷倩,站在门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所以这椅子我只敢放在咱们屋里,可不敢放在外面。”
张斐坐起身来,又将刚刚走进来的许芷倩给拉到怀里来,轻吻了下她嘴唇,问道:“忙得怎么样?”
许芷倩稍稍白他一眼,道:“还算是比较顺利,那些大娘自然是很想帮皇家警察做警服,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做好。”
说着,她直接将张斐手中的文案给拿过来,“你在看什么?”
张斐也不打算瞒她,笑道:“这有可能是我下一个官司,不过可能是以主审官的身份去审理。”
“是吗?”
许芷倩震惊地看着张斐。
张斐稍稍点了下头,“但目前还未定下来,故此此事你可千万别透漏出去,否则的话,我们一家都会处于危险之中。”
“我知道。”
许芷倩点点头,又仔细地看了起来,过得一会儿,她微微蹙眉,带着一丝沮丧道:“又是这种事。”
张斐问道:“你怎么看?”
许芷倩道:“我当然是支持种将军,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事事都得等朝廷的答复,那如何打得赢仗,关键这都已经拿下绥州,这不打也打了,就是再还回去,对方也不会领情啊!这个陆诜可真是软弱、迂腐。”
她虽是女子,但却有着嫉恶如仇的性格,绝对是属于鹰牌。
张斐对此只是微微一笑。
许芷倩斜目一瞥,“你不认同么?”
“没有啊!我方才也是跟司马学士这么说的。”
张斐微微耸肩,可话锋一转,“但我若是庭长的话,我就不能这么说。”
许芷倩问道:“为何?”
张斐不答反问道:“如果种谔此番出击,全军覆没,你还会怎么想吗?”
许芷倩眨了眨眼,没有做声。
张斐笑道:“可见我们是以结果来倒推这是非对错,珥笔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打官司,但是庭长的话是决不能这么做的。
结果只是一个可以参考的因素,关键还是这其中的过程,我们必须要了解清楚,到底当时种谔的判断,是否有足够的理由支持。
如果种将军只是贪功冒进,那即便是赢了,也应该受到惩罚,法律是不允许让一个将军绑架整个国家,我们要鼓励这种好战之徒,武将就应该成天喊打喊杀,但是到底打与不打,就不应该是将军说了算,但如果当时有充分的理由,那就是可以的。
故此,这份文案,只够我们了解事情大概原委,真要开庭审理,就还得重新调查。”
许芷倩轻轻点了下头:“你说得也对,将军若是不服从命令,那也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往后一瞥,“如此说来,你是已经决定去西北了。”
张斐点点头道:“不得不去。”
许芷倩眼波流转,“那那你会带我去吗?”
张斐笑道:“肯定呀!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待多久,所以你和夫人都会跟我一块去,而且,我会正式聘请你当我的主簿。”
“真的!”
许芷倩激动地站起身来,一时没有注意,头顶直接撞在张斐的下巴上。
“哎呦!”
夫妻二人一个捂住脑袋,一个捂住下巴。
“芷倩,你这是要让我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张斐捂住下巴欲哭无泪道。
“可不准瞎说。”
许芷倩满脸通红,“我一时太激动了。”又急急坐了下来,关心道:“你没事吧?”
张斐轻轻揉着下巴,“可能只能亲亲你,不能吃饭了。”
许芷倩啐了一声,又见他并无大恙,于是也就放下心来,道:“你方才说得是真的么,让我给你当主簿?”
张斐点点头道:“如果朝廷不愿意,那我就不去,没有你,这庭长我也当不了啊。”
在生活方面,他离不开高文茵,但是在工作他离不开许芷倩,这一两年下来,他打官司的文案全都是许芷倩写得,是最能够清楚的表达他的想法。
许芷倩听得是一阵窃喜,迫不及待道:“那什么时候去?”
张斐道:“那可能还得过些时候,这事情还需要操作的。”
正当这时,青梅来到门口,“倩儿姐,水烧好了。”
许芷倩道:“我先去洗个澡,待会咱们再细说。”
张斐一脸问号道:“为什么要待会?”
许芷倩道:“我现在要去洗澡啊!”
“一起洗啊,咱们边洗边聊!”
“我才不跟你一块洗,那洗得完么?”
“哎呦!我下巴疼,好疼,哎呦!哎呦!”
“好啦!依你就是了。”
许芷倩站起身来,狠狠一跺脚。
“走走走!”
张斐立刻站起身来,搂着许芷倩,唱道:“我爱洗澡,乌龟跌倒,啦啦啦!”
既然有了确定的目标,张斐就得开始为此部署,不过他手中的牌不多,甚至可以说,就只有一张,那就是李豹。
“我们的人都在京东路和江南,西北地区倒是没有多少人。”
李豹略显为难地向张斐言道。
其实这都是张斐安排的,他之前就是部署扬州和登州,史挺秀和冯南希也都是往那边去。
这下好了,直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李豹对此也很是无语啊。
张斐也是尴尬地挠挠头,这计划赶不上变化,突然问道:“我们这回不是认识许多盐商吗?”
李豹点点头。
张斐道:“这盐商多半对西北比较熟悉,你找几个信得过盐商,让他们帮我们做事,而我们帮他们赚钱,大家各取所需。”
李豹皱眉道:“这盐商是天底下最狡猾的商人,在我看来,只要是盐商都信不过,我们可以从盐商手中打听一些消息,但想让他们为我们所用,这风险不小。我建议找一个人,或者找几个人去当盐商,以咱们的能力,扶植他们上来,这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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