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家仆有所顾虑,也是合情合理。
再加上平日里,那刘屏对乡民还算不错,做过一些善事,在祥符县是有着不错的名望,这不同于秦彪。
在加上百姓本就不太信任官府,大家也更相信那些家仆的供词。
而且税务司的这番行动,也给大家造成一个“变本加厉”的印象。
甚至有人认为就是皇庭的判决,才使得那些税警肆无忌惮。
要知道许多普通百姓多多少少也都虚报了一些收入,他们中也有些人都跟刘屏一样,在尽力弥补中,故此税务司的这番举动,令他们也感到害怕。
这种种原因,导致反对税务司的声音是日益高涨。
那朝中就更不用说了,屋顶直接给骂翻了。
包括皇庭、检察院也都受到不小的压力。
尤其是许遵,由于他跟张斐的关系太过密切,而张斐如今是受雇于税务司,他主动请假回家待着,检察院全部交给苏辙。
王府。
“唉与这一群虫豸为伍,安能治理好国家。”
向来无所畏惧的王安石,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一些些沮丧。
他知道这就是针对税务司的圈套,但在他看来,明明就是你们虚报收入在先,结果你们却一点也不心虚,还故意拿这偷税漏税去引诱税务司上门。
这就很离谱。
那么可想而知,他将来又会面临什么。
吕惠卿倒是不觉沮丧,这都是可遇见的,道:“恩师,如果有必要,咱们得出手帮助税务司,如果这回他们大胜,必然会令他们变得非常团结,到时也会这样对付我们的。”
王安石点点头道:“你有什么想法?”
吕惠卿道:“目前税务司与刘家那边是各执一词,但是我相信张三那小子不会这么轻易的被击垮。不够,我们也得防止司马学士他们反戈一击,他们可是最害怕这种事,我担心他们经受不住舆论的压力,为求安定,可能会站在刘家那边。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出手支持税务司,否则,我们也将会被他们彻底压住。”
王安石嗯了一声:“你所担忧的,确实可能会发生,司马君实和文公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他们的确可能会为之动摇。但目前局势还未失控,我们得暗中准备,他们不动,我么也不能轻举妄动,如果我们先支持税务司,可能会令我们非常被动,也进一步证明,税务司可能心虚。”
吕惠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王安石叹了口气:“只不过他们一直这样冲击税务司,张三他也不见得能够顶得住。”
他之所以感到沮丧,倒不是他认为张三已经输了,而是在这种局势下,他都看不到希望,对方就不断跟你拼消耗,税务司又怎么拼得过。
而吕惠卿的猜测,是非常准确的,此事爆发之后,保守派内部疯狂向司马光他们施压,秦彪一事,你们不好说话,那我们也不计较,如今这事,你们难道还不出声吗?
这的确令司马光他们很是为难。
政事堂。
“我所担忧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文彦博叹道:“税务司这么做,就想将那些税收上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在我看来,这只会激起更为激烈的反抗。”
司马光也是直摇头:“原本我以为王介甫已经够激进的,不曾想,张三那小子那更为激进,哪怕他的初衷是对,可事不能这么干,如此发展下去,这国无宁日。”
文彦博突然看向一直沉默的富弼,问道:“富公怎么看?”
司马光也看向富弼。
意思就很明显,要不要出手,终止这场动荡。
目前为止,皇帝与参知政事,都还在隔岸观火,他们都没有亲自下场,这也是为什么司法正在发挥巨大的作用。
双方都在依靠司法手段进行博弈。
富弼思索半响,“再等等看吧。”
司马光、文彦博疑惑地看着富弼。
富弼道:“如果你们向税务司施压的话,王介甫肯定也会出手的,事情就可能会变得更加糟糕。目前局势还未失控,皇庭、检察院还是掌控着局势。”
司马光、文彦博相觑一眼。
是呀!
差点将王安石给忽略了。
他们要出手,王安石肯定会出手,不管王安石支不支持税务司,都不可能让保守派赢得这场胜利的,那直接就会爆发党争。
这上面都不出声,压力就全部集中在这一群司法新贵上面。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公检法刚刚激活,就是一路坎坷。
如果公检法能够迈过这道坎,那真的是站起来了,迈不过去的话,那就成了一个笑话。
刘家方面是一定要起诉税务司滥用职权,伤害无辜百姓。
同时朝中,民间都在向检察院施压。
刘屏虚报财物,你们可以罚他,但是家仆是无辜的,税务司这么暴力,这怎么能行?
这是什么仁政,这简直就是暴政。
这检察院面临很大的压力,苏辙是一再派人去调查,但实在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家仆先动的手,以及对税警有所挑衅。
反观税务司方面,则是非常强势。
左庭。
“目前双方是各执一词,并没有证据证明,是税警先动的手,但是铁证如山,刘屏虚报财物,在这种情况下,检察院不但不起诉刘屏,反而要起诉税务司,这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张斐激动地说道。
苏辙立刻反驳道:“我们一定会起诉刘屏的,但是一事归一事,你们税务司难道就不应该反省一下吗?”
张斐道:“反省什么?应不应该去追缴那些合法税收吗?”
苏辙道:“但非得用这种激进的手段吗?对方家主不在家,那些家仆不敢擅自做主,这情有可原,你们不应该考虑一下他们的处境吗?”
张斐摇头道:“他们根本就没有说明刘屏不在家,这就是一个圈套。”
苏辙道:“如果税务司部署的若税务司所言的那般缜密,即便这是一个圈套,你们也不会轻易上当。如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家仆先动的手,但事实就是有五名家仆受到程度不同的伤。
到底是你们税警主动上门的,然后你们说是家仆挑衅你们的,这会有人相信吗?”
张斐笑道:“你们检察院看得是证据,而不是依靠无尽的臆想,你们现在缺乏证据起诉税务司。”
苏辙道:“如果你们拿不出证据,证明是他们先动的手,那我们就能够起诉税务司,那五名伤者,至今还躺着的。”
“是否能够起诉,难道不应该是本庭长说得算吗?”
坐在中间的吕嘉问颇为不满地说道。
苏辙问道:“不知吕庭长怎么看?”
吕嘉问思索片刻,道:“目前你们双方各执一词,确实不好断定,故此本庭长再给你们七日,尽量找到更多证据。如果找不到的话,本庭将会接受检察院的起诉。”
说到这里,他看向张斐,“如今外面舆情滔天,你们税务司必须也要向大家说明这些问题,降低大家对税务司的恐惧,你们这么闹下去,大家都很难受。”
张斐道:“税务司已经公布行为准则,配合,一定要配合,如果那些家仆配合,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苏辙道:“你们这个规定就有问题,家仆是没有做主的权力,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家主的财物。”
张斐道:“在司法面前,一视同仁,无论他们是谁,我们税务司不可能退让半步。”
苏辙道:“虽然你打官司手段很厉害,但是你也不可能一直赢的,如果你们税务司不做出改变,这种事会一直发生下去。”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有可能是个圈套,他也一直在调查证据,但可惜并无所获,而面对舆论的压力,检察院也必须要有所行动,至少也要去争取开庭,将这事情说清楚,至于怎么判,那是皇庭的事。
张斐笑道:“那咱们就走着瞧。”
正当这时,一名司法官员快速入得屋内,将一份报纸递给吕嘉问。
吕嘉问看罢,先是面色一惊,过得半响,他将报纸递给苏辙,颇为不满道:“看来你们检察院调查的并不够细致。”
苏辙接过一看,人都是呆住了。
张斐懵逼道:“什么情况?”
吕嘉问审视着张斐,“你不知道?”
张斐摇摇头,又问道:“与我有关吗?”
苏辙面露疑惑之色,道:“风月报刚刚披露出整件案子的详细经过,并且说明当时他们派人埋伏在刘家附近,目睹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张斐惊讶道:“这不可能,税务司的行动,他们风月报怎么会知道?”
苏辙道:“这他们倒是没有说明,但风月报还指出当时有两名皇家警察也一直尾随着税警,他们也应该目睹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什么?”
张斐人都傻了。
难道他真不知道。苏辙带着疑惑,将报纸递给张斐。
张斐接过立刻看了起来。
苏辙起身道:“吕庭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吕嘉问老气横秋地说道:“你们检察院也得反省一下。”
“是。”
苏辙点点头,然后立刻离开了。
张斐看过之后,也赶忙起身道:“我也有点事,先告辞了。”
刚刚出得门去,就听到有人喊道:“张三郎,真是巧啊!”
张斐拱拱手道:“原来豹哥。”
来人正是李豹。
张斐又低声道:“风月报怎么会参与其中?”
李豹道:“我们当时只确认有两名皇家警察尾随,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风月报会参与其中。”
张斐道:“是不是有人被收买了?”
李豹摇摇头道:“可能性不大,目前我所得知得是,税务司的三个内奸,全都是曹衙内的人,曹衙内是唯一得知我们此次行动的外人。以曹衙内的符公子的关系,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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