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济突然问道:“对了!张三如今是在服役期间,他能否上堂争讼?”
李国忠如实道:“这得看总警署。”
谷济问道:“此话怎讲?”
李国忠叹道:“衙前役在轮休之时,还是能够回家处理自己的事务,如果警署那边批假,他能够上堂争讼。”
你说警署会不会给张斐批假呢?
谷济沉眉思索一会儿,道:“你先回去研究一下,看看这官司该怎么打。”
“是。”
李国忠走后,谷济立刻吩咐宅老道:“你马上下封帖子给方都承旨。”
……
张斐这一招回马枪,不但将谷济杀得晕头转向,曹评也被杀懵了,他甚至都有些怀疑。
“栋儿,你老实说,此事是不是你们事先谋划好的?”曹评沉眉质问道。
曹栋栋顿时就急了,原地一蹦,“爹爹,你怎能任地看孩儿,明明是他们先咄咄逼人,欺人太甚,我们都已经低声下气,他们还不肯放过咱们,如今咱们巡警出门可都得低着头。张三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个办法的。哼,咱们吃亏的时候,爹爹就不来帮忙,这时候反而怀疑孩儿。”
说到后面,他眼中含泪,仿佛下一刻眼泪就要掉了下来。
“混账!”
曹评道:“怎么跟爹爹说话的。”
“孩儿知错。”话虽如此,但曹栋栋仍旧气鼓鼓地偏过头去。
曹评偷偷瞄了眼儿子,内心涌起一股内疚来,事实也是如此,前几日,整个警署都蒙受着巨大的压力,他身为总警司,直接甩手扔给儿子,半句话没有。
如今反攻之时,他突然站出来,质疑儿子,这好像……是不太好,关键这要传出去的话,他还怎么带兵啊!
“栋儿!栋儿!”
曹评喊得两声。
曹栋栋这才回过头来,鼓着腮帮道:“爹爹有何吩咐?”
曹评语气一边,好生安慰道:“爹爹确实不应该怀疑你,你们做得很对,是他们先欺人太甚,爹爹支持你们。”
曹栋栋狐疑地瞧了眼老子,“爹爹说得可是真的?”
“真的。”
曹评点点头道:“你们去尽管去告,爹爹绝对支持你们。”
曹栋栋立刻道:“爹爹请放心,孩儿这回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旁边的马小义,望着曹栋栋,是充满着崇拜和敬佩,心想,难怪哥哥坏事做得不少,但是挨得打,却比俺少得多。
正当这时,一个巡警入得堂来,“启禀总警司,方都承旨求见。”
曹栋栋立刻道:“爹爹,方伯父肯定是来求情的,你可不能答应呀。”
曹评稍稍迟疑了下,道:“爹爹自有分寸,你们先出去吧。”
“孩儿告退。”
出得门来,马小义就低声道:“哥哥,你方才的演技,可真是太厉害了,小马佩服佩服。”
曹栋栋嘿嘿道:“这是天赋,学不来的。对了,张三今儿怎么没来。”
马小义道:“我也不知道,三哥昨天说会来的。”
曹栋栋哼道:“就咱的演技,他来不来也无所谓。”
“那是。”
他们两个刚走不久,枢密都承旨方瑞就来到堂内。
曹栋栋都知道他来是为何,曹评如何不知。
一番寒暄过后,曹评问道:“不知方兄突然造访,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
方瑞摆摆手,欲言又止:“其实我今儿是为……嗯……”
曹评点破道:“莫不是为谷寺事来当说客的?”
方瑞点了点头。
谷济的底线就是百来贯,他可不想当这炮灰,一看这百来贯解决不了,那就还是算了吧。
没有必要冒这险。
方瑞见曹评默不作声,于是道:“我知道,谷寺事确实做得不对,但是谷寺事绝非是针对你的,他只是看不惯张三。另外,这侵街之事,大家都有所涉及,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何不各退一步,息事宁人。”
曹评笑道:“针对张三?呵呵,张三不过是一个衙前役,过几个月他就拍拍屁股走了,此事与张三无半点关系。谷寺事就是针对我总警署来的,我这警署刚刚成立,匾额都没有挂上去,他就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如果此事我退让半分,那我还怎么当这总警司。
不过既然方兄来了,我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如果谷寺事愿意在报上发表文章,向我们道歉,赔偿我可以不予他计较。”
这个条件,谷济是不可能答应得,那还不如打下去。
他在乎那点钱吗?
方瑞道:“我非为谷寺事而来,我是为大家着想,要是别的罪,我也不会搭理他,但是这侵街,牵扯到太多人,你可得慎重考虑啊。”
曹评笑道:“相比起来,侵街才多大的事,我回去就让人拆了。可这事若办不好,我这总警司可能都当不下去了,方兄何不去问问谷寺事,他是愿意拆店,还是愿意降职。”
“唉……这事闹得……”
方瑞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就当我没有来过吧。”
曹家肯定有侵街行为,但之前他们骂得那么狠,这要是处理不妥的,那直接会影响到曹评的官途。
这二者相比,曹评会在乎那几丈土地么?
第二百九十四章 违法不是犯法的理由
张斐今日本要去那边看看的,因为他料想,此事肯定会惊动曹评,而且谷济方面肯定也会派人来的,他有些不太放心。
但还未出门,就被苏轼给堵了回去。
自从苏轼上回输了之后,他对这争讼,就越发上头,不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是越挫越勇,还天天期待上堂争讼。
“你之前说,这检察院主要职责是起诉,如今总警署要起诉春风十里,这理应归我们检察院管。”
张斐无奈地与许芷倩对视一眼,又向苏轼道:“苏先生,我当时只是提醒,我不过是一个衙前役,这事先生找我是没用的,得去找总警署。”
苏轼哼道:“你休当我苏轼无知,此事十有八九是你拿主意,你只是不信任我罢了。”
张斐索性点头道:“就我个人而言,我确实不信任苏先生,因为这个官司,苏先生未必能够把控的住。”
苏轼骨子里就傲,听到这话,就更不情愿,“对方违规在先,此乃铁一般的事实,这能有多难?”
张斐稍一沉吟,问道:“敢问先生,一个小贩坐在路边歇息,行来的马车撞翻了小贩的货物,责任是属于谁得?”
“这不一样。”
“这其实是一样的。”
张斐道:“虽然那块地不是属于他的,但是地上房屋绝对是属于私人财产。朝廷有权依法没收、拆除,但这属于公权,不代表你能够随意去破坏人家的私人财产。
好比说逃犯,官兵有权追捕逃犯,甚至当场击毙,但你如果谋杀一个逃犯,你也属于违法,只不过在量刑的时候,可能会轻一些。
就此案而言,一个是宅地法,一个是交规法,二者其实是平行关系,能不能用交规法去解决宅地法的问题,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得就事论事。”
一个很基础的法律原则,违法绝不是你犯法的理由。
决不能说,他违法,我就能杀他,那还要公职人员干嘛?
当然,协助警察,亦或者自保,又得另说。
凡事无绝对。
故此才要审理。
苏轼听罢,更是欣喜若狂:“你说得有道理,这官司的确比我想象中的有难度,你放心,我会仔细研究的,一定会全力以赴。”
太简单的官司,他反而不感兴趣。
要有挑战。
“……?”
张斐差点爆粗口,老大,我不是在用激将法,我特么是认真的,你别闹了好么。他无奈道:“苏先生,我知道你深谙律法,但是这场官司所需要的技巧,是你不具备的。”
苏轼问道:“什么技巧?”
“到时你就知道了。”
张斐又是苦口婆心道:“就事论事,此案不过是一起非常普通的交通意外,也不在检察院的职权之内,而我也不会将此案转移给检察院的,总警署那边也不可能会答应的。”
苏轼见张斐语气坚决,知道自己没戏了,不免失望叹了口气。
张斐暗自一笑,你急什么,到时有得你忙。
好不容易送走苏轼后,张斐一看天色,“算了!待会叫李四去问问情况吧。”
他又偏头看向许芷倩,“止倩,我们开始准备吧。止倩?”
许芷倩似在思索什么,“啊?你说什么?”
张斐问道:“你在想什么?”
许芷倩道:“我在你方才说的话,这官司确实比想象中的要难,一间违规的宅子,不代表你能够烧了它。”
张斐笑道:“故此这官司需要一门技巧。”
许芷倩问道:“什么技巧?”
“就是……”张斐转口问道:“你会画画吗?”
许芷倩愣了下,“我……我画得很一般。”
张斐笑道:“一般就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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