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唐朝印刷术不如我朝,书坊数量更是远不及我朝,名家的诗词文章,多半也都是抄录,故不存有盗印之罪。
又如那临街店铺,唐朝是里坊制度,而我朝虽也有此法,但已无人遵守,至于究竟该如何规范,又无明文,那宵禁制亦是如此。”
在坐之人,纷纷点头。
里坊制,至今还未给出个具体答案。
朝廷是有明文不允许侵街开店的,但百姓不答应,要不临街开铺,怎么赚钱啊!
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司马光又继续言道:“依臣愚见,唯有引例破律才能够解决这些难题。”
文彦博立刻站出来道:“不可,引例破律后患无穷啊。”
不少人也是诧异地看向司马光。
司马光耐心地解释道:“虽说引例破律是有隐患,但是这些隐患是可以规避的。朝廷可将例文作为律法的补充,律所不及之处,则用例。”
文彦博道:“可我朝一般惯用赦令来弥补律文的不足。”
司马光道:“如这种小官司,也得一一交给陛下过目批示,陛下根本处理不过来。而且,为规避引例破律的隐患,朝廷还可以制定严密的修例制度,每三年修一次,经大理寺、刑部、审刑院汇总修正之后,大则由陛下批示,小则由中书颁布。”
引例破律?他能破法,那我也能破啊。王安石心念一动,立刻站出来道:“我觉得司马学士言之有理啊!”
司马光瞧了眼王安石,岂不知他在盘算什么,心里默默鄙视,我不引例破律,你好像就不会破法似得。
引例破律不是保守派的执政理念,但若不这么做,一来,这大环境也不允许。二来,他不这么做,王安石也要变法,制定法是有滞后性,赦令也慢得很,关键皇帝与王安石还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只能用例去对付新法。
王安石敏锐地捕捉到司马光的目光,暗道,成天就知道讽刺我,你自己不也一个德行么。
赵顼瞧了他们二人,暗自一笑,道:“此案朕特许开封府引例破律,但是否以为惯例,就劳烦卿制定一份更详细章程。”
司马光道:“臣遵命。”
赵顼目光一扫,道:“另外,朕也有一事要宣布,就是关于祖宗之法。”
该来的还是来了。
唐介、文彦博、司马光等人皆是暗自闭目一叹。
赵顼目光一扫,知道他们都有心里准备了,于是开口道:“前些天那场有关祖宗之法的官司,诸位应该都没有忘记吧。”
唐介赶忙道:“那只是一场官司,岂能……”
不等他说完。赵顼便道:“朕也没有要谈及那场官司,朕今日要谈的是祖宗之法。祖宗之法乃立国之本,又岂能空有其名,而无其实。
朕翻阅史录,还是太宗那道诏令,定为祖宗之法,最为合适。”
唐介劝道:“陛下,光凭此句,过于笼统,恐被奸人利用。”
说这话的意思,还瞟了瞟王安石。
王安石是嘴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赵顼问道:“依卿之见,该如何表达?”
唐介忙道:“臣以为还应当将太祖太宗的一些核心政策列入其中。”
他们当然不想定调, 但如今没有办法,皇帝是一定要定,如果还继续反对的话,那今后跟皇帝吵架的时候,皇帝也不会再听什么祖宗之法。
赵顼岂不知他什么心思,“不如这样,所有一切皆参照太祖太宗时期,多少官员,多少兵马,多少官衙,多少俸禄。”
文彦博立刻站出来:“陛下,这治国非儿戏,岂能意气用事。”
王安石马上出来道:“但如果此乃我的建议?”
司马光当即喝道:“王介甫,你想作甚?”
王安石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现在上奏陛下,建议将太祖太宗时期的俸禄、官职、军政等等政策,全部都例为祖宗之法,诸位能答应吗?”
司马光不语。
唐介还欲再说,文彦博悄悄拉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争了。
赵顼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起风了
“宽夫,你方才为何要拦着我?”
出得垂拱殿,唐介便是激动地向文彦博道。
文彦博叹了口气:“要是拦得住,我也就不会拦你了。陛下当时没有宣判张三赢得那场官司,就已经是很给我们脸面了。”
唐介那张老脸满是懊恼和尴尬,“也怪我等没用,竟然争不过一个耳笔之人。”
文彦博安慰道:“定了就定了,其实也无妨,我们还是可以凭借这道诏令,去规劝官家。”
“事为之防,曲为之制”,说到底,还是个口袋法,就看你怎么会论证。
唐介叹道:“那王安石肯定也会借此大做文章的。”
祖宗之法本是扼制王安石变法的一大利器,如今反而可能会为王安石提供支持。
这就是那场官司最伤的地方。
口袋法大家都可以用。
文彦博苦笑道:“那也没有办法。”
那场官司打成那样,不可能不为此付出代价。
对面站着的又不是善男信女啊!
这其实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意外。
虽然他们料定当时赵顼是不可能直接判张斐赢的,但是他们也知道,张斐对祖宗之法的论述,对皇帝是非常有利的。
皇帝极有可能还是要定调祖宗之法。
撇开皇帝个人利益而言,对于新法,之前的祖宗之法就是一块拦路石啊!
故此开启变法之前,必须得将这块拦路石搬走。
否则的话,新法里面每个字,都有可能违反祖宗之法。
……
“输了就得认账,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想着耍泼皮。”
随后出来的王安石,冲着司马光就是一顿调侃。
“今儿不想跟你吵。”
司马光说着就加快了步子。
王安石立刻追了过去,“等会,我还有事要跟你谈。”
司马光哼道:“我与你无话可谈。”
“有得!有得!”
王安石直接拉着司马光的袖子。
司马光吓坏了,“你这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快些松开。”
王安石就是拽着不松,“我真有正事与你谈。”
“你先松开。”
“松开你别走。”
“王介甫……”
“行行行,我先松开。”
王安石松开手来,问道:“关于晏家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判?”
司马光稍稍一愣,谨慎地答道:“都说了引例破律,你还问?”
王安石道:“如果你引例破律,马上京城所有的书店都会被告,你总不能把所有的店面都判罚给那些作者吧。”
司马光道:“这我自有考虑。”
王安石道:“你再等等。”
“等什么?”
“我马上就会奏请陛下针对此事立法。”
“此乃司法之事,你也要管?”司马光怒道。
王安石忙道:“你先别急,我立的是税法,方才我不是说了么,今后若印书籍,须征得作者的同意,书店可支付酬劳,换取作者的同意。我会建议陛下,征收这方面的契税,从而保障作者的权益。
你若先等我颁布此税法,到时你就能够依法而罚,要么让那些书商向作者支付钱财,要么就不准印刷。”
他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司法之事,他不管,但是我也不能干预其对财政的改革变法。司马光狐疑地瞧了王安石,“这是你想得主意?”
王安石问道:“你怎知不是我的主意?”
司马光哼道:“若依你的意思,只怕朝廷就自己印了。”
王安石有些尴尬,咳得一声:“我也不瞒你,这是张三给我出得主意。”
“就知道。”
。
司马光鄙视了他一眼。
王安石道:“你答应么?”
司马光问道:“你打算收多少税?”
“一成。”王安石道:“向作者征收,如此也不会使得书价上涨太多。”
这倒也不多。司马光突然问道:“看来你已经准备妥当了。”
王安石呵呵笑了笑。
司马光无奈地点点头:“好吧!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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