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别声已经大步流星地走没影了。
他推开房间的门,看到里面的人后停下动作,差点把门把手拽下来,情绪复杂到他自己都无法理清楚。
同样变成血人的凉瓷破烂娃娃般躺在纸壳上,要不是他身体还有呼吸的起伏,简直像极了一具尸体。
温别声调整了下情绪走了进去,把侧身趴着的人翻了过来,平躺后凉瓷的呼吸顺畅了不少。
他盯着脏兮兮的凉瓷,乌黑眼珠沉沉的。
这不符合他的初衷也不是他的意愿,再这样继续下去,他就有可能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死掉。
温别声叹了口气,只有一点他明白,他不想凉瓷死,那是他绝不允许发生的。
把准备的吊水拿出来挂到墙上挂钩上,拿起凉瓷一只热乎乎的手,用湿巾仔细擦干净,细细的针尖扎.进手背上青细的血管,凉瓷皱眉哼了声。
为了防止他睡着乱动滚针,温别声折了块纸板放到他手下绑住。
弄好这一切后他瞧着凉瓷身.下的纸壳,起身离开了房间,没一会儿抱着一床被子和枕头回来,锁上门。
他先把被子铺好,把凉瓷抱了上去,多余的被子再翻过来盖到他身上,最后把枕头塞到他脑袋下,这样子就舒服多了,是个病人该躺着的地方。
凉瓷被他折腾地睁开点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眼皮发沉的又闭上:“苏苏……”
微弱的声音简直是飘出来的。
温别声在他身边坐下,抵了下腮:“温别声。”
“狗东西?”
温别声无奈地:“嗯。”
凉瓷眼皮抖了两下还是没有睁开:“我、我想喝水……”
温别声看向他裂开起皮的嘴唇,打开保温杯,用勺子舀出正好可以入口的温水,生疏但仔细地向凉瓷喂去,同时准备着纸巾不时地给他擦一下。
水里他放了些白糖。
凉瓷一口气喝了好几口,眉头舒展了些,半张脸窝在枕头里吧嗒了下嘴巴,把残留着的甜味吃掉。
“……还想喝。”声音有了点活气。
温别声就又耐心地喂了他喝了几口。
凉瓷虽然没喝够但是他好累,累到连喝水都没力气,晕乎乎地就要睡去。
温别声忽然问道:“你和苏苏怎么认识的?”
差点睡过去的凉瓷提起点精神,但是他现在的脑袋完全无法思考,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回答着:“7、7岁那年,我被一伙人抓去当射击靶子……最后一枪,子弹伤到了我的左腿。”
温别声想起他左腿上那个小鱼纹身,原来是这么来的。
7岁,枪伤。
连在一起很荒谬。
凉瓷抿了下嘴唇:“之后他们把我丢了出去,那晚、那晚下了好大的雨,伤口一直在流血,我好痛,我真得好痛……”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晚,变成了那个没有能力自保的7岁小孩,声音都带上恐惧的颤抖,身体也不自觉向一起蜷缩。
“没有人帮我,所有人都拒绝我,我就要死了。”泪水无声流出,冲淡他脸上血迹,“我好害怕,我不想死。”
温别声安静听着,他向这个要碎了的凉瓷伸出手,又在快要碰到时停下,最后什么都没做地放下。
“我很冷,咳咳……我只能去垃圾桶,我没有地方可以去,那里有一个纸箱,我钻了进去,然后、然后苏苏就出现了。”
讲到苏苏后他的声音开始不再抖:“他把我领了回去,他救了我。”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那个走投无路陷入死亡恐惧的7岁凉瓷面前,苏苏是唯一一个没有拒绝他的人,并把他带离了死亡。
温别声用力把湿巾抽出来:“所以你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拿着湿巾向凉瓷脸上擦去。
凉瓷好像睡着了,过了会儿才再次说话,咕咕哝哝的:“嗯,我欠他的,我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因为他那晚救了我才得到的。”
温别声给他擦脸的动作一僵,情绪少见的外露,那张厌世脸有着拉着世界一起毁灭的阴翳,盯着这只过于知恩图报的猫。
凉瓷睡着了。
温别声一把丢掉湿巾,原来不止是一起长大还是救命恩人。
凉瓷又忽然惊醒:“温别声……”
他着急地抬手向温别声抓去,但是他看不到人也没有力气,手只抬起了一点点。
“温别声?”
干净宽大的掌心出现在他手底,托住那只脏脏的小了一圈的手。
凉瓷反应慢半拍的抓他,没力气的手指擦着他五指的缝隙落下。
“温别声,别抢走苏苏,咳咳……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苏苏,别抢走他。”
凉瓷哽咽着宛若在梦呓,过于激动又引起了咳,变干净的脸咳到红透冒出了热气。
没了清醒时的那些利刺和逞强,他始终还是那只流浪的小猫,拼命抓住自己仅有的那一点点东西。
无论好坏,毕竟那是他唯一拥有的。
“我害怕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声音一点点弱了下去,凉瓷再次陷入昏睡。
那只托着他的大手反握住他。
十指紧扣。
房间里响起嘶哑的低沉声音,仿佛在自言自语:“可你原本该遇见的人不是他。”
第19章
夜色降临,医院里亮起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