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浴血冲锋,个个如同地狱里挣扎爬出的恶鬼。
  这些人,都是绝对忠心于君主,是由权臣傅疏调教出来的尖锐军队。
  他应当放心。这些人至死都会听命于自己,护住渐眠周全。
  渐眠又呵一声:“叛贼已死,谁还有异!”
  数众面面相觑,起先还在犹豫,直到冀王的头目亲信率先跪下来。紧接着,一排排人俱都跪下,口中高呼千岁。
  尽数伏诛。
  风中的血腥气久久不散。渐眠瞥了眼冀王的尸体,捡起那把淬了毒的匕首。
  这招虽险,胜算却大。
  冀王自满,也死于自满。
  他觉得渐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绝不可能逆风翻盘,却不知道人到绝路什么都能干出来。
  起先枢日察觉渐眠的想法时是绝不同意的。毕竟渐眠伤重刚能下床,身子见风就倒。若是一击未成,那么即刻就会被冀王反杀。
  但渐眠心意已决,谁都劝不下。
  枢日能做的,也就只有守在殿外,为渐眠争取更多的时间。
  虽然知道渐眠有些事情瞒着他,瞒着傅相。但枢日推门而入时,还是惊骇了一瞬。
  那失踪已久的国玺,竟在渐眠手上。
  但也只是一瞬,他见到遍体鳞伤的渐眠,就更加揪心起来。
  他沿丹墀而上,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走到渐眠跟前,才劝道:“殿下,臣下送您回宫,来传太医为您疗伤。”
  渐眠打断了他的话。
  他手中把玩着那把将冀王杀死的匕首,一下一下,沿着死人的皮肤纹路轻轻划过。
  冀王的尸首还未凉透。
  下面的人就看着那个分明已经再也坚持不下去的小太子,手起刀落间,划开了冀王的皮肉。
  他拿画笔的时候,被人推崇为神明降落人间的艺术品。阳光沐浴在他身上,那真是一副此生难见的美景。
  手持匕首做杀人虐尸这件事的时候,虽然残忍暴戾,但因着那张脸,竟是惊心动魄的美感,那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绝不应该存于人间的绝色。
  小福子如果此时在这儿,第一个关心的应该是渐眠的手有没有剥的累。
  他话说的轻松又平常, “皮就拿去缝宫门外的登闻鼓。肉嘛……”
  他柔柔一笑,看向枢日, “给孤煮了。”
  他一步一步走下来,看向这些大臣和叛军,春风和煦到好像无事发生:“今日宴席我看大家也都没吃饱,稍安勿躁,御膳房的人会添道菜送来。”
  大家颤颤巍巍,却半点不敢不从。
  那象征着王权威信的国玺就被他松松握在手里,一抛一抛,叫人担心下一刻就被他摔碎了。
  枢日跟在他身后出了殿门。
  他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沿着深深,深深的宫道,他才问出口:“殿下,”
  只是起了个头,渐眠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渐眠说:“国玺是静妃藏起来的。”
  枢日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静妃为什么敢私藏这样的东西,又为什么非要在那个时间段自戕而死。
  不,或者说。
  是谁将她灭口。
  渐眠抬眼。今日的月亮格外圆,照的宫里亮堂堂的,好像所有的阴私腌臜都被洗刷干净。
  他轻声低语了一句什么,枢日没有听清。
  他走近,还没等听见见面在说什么,怀里就被砸进来一个冰凉的身体。
  “殿下,殿下!”
  他听不见了。他实在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宫外。
  密林穿梭。
  这是离京都最近的一条小路。但纵使最快的骏马也需要半个时辰才能速达。
  更遑论
  现在有人阻碍了薄奚的步伐。
  “呦呵!郎君去哪儿?!”出声的是个身长七尺的彪形大汉。他背上背着一柄巨斧,劫在薄奚跟前,看上去应当是山匪一类。
  薄奚没有打算跟他废话。
  手中长剑速出,直指那大汉心脉。
  他的武功不说世间翘楚,却也远超寻常武者,对付这么一个山匪,应当是绰绰有余。
  但未曾想到。那山匪也迅速祭出巨斧,一边挥斧抵挡,一边还尚有闲心问他:“郎君莫要心急,怎么半句话不说就要拿老汉儿开刀呢?”
  薄奚冷漠不语。一剑一剑都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
  他无心与任何人解释。此刻只想快点斩除路障。
  宫中有密探,飞鸽传书。
  一句“恐有危余”便将薄奚身在曹营的心迅速拉了回来。
  按他的安排,只要渐眠不出长秋殿,那么便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危及他的性命。
  他并不在乎现在雪封的君主到底是谁。这个偌大王国岌岌可危,到底会被川齐卷土重来的铁骑踏平。
  他所要的,只是宫里那人的平安。
  他只要他平安。
  一招招交锋间,薄奚速度越来越快, “让开!”
  那大汉还是笑:“郎君如此着急,是赶着幽会心上人吗?”
  那寒潭一双的眼睛里淬了冰。薄奚的优势在于速度与身法,但对上这么一个皮糙肉厚的大汉竟然一时间也觉得难缠。
  他说:“俺老汉不是奔着要你的命去的,郎君又何必如此心狠手辣?”
  那剑身的鲜血汇聚到尖端,滴答落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