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等一会儿,才听见案首沉稳而平和的声音:
“再等等。”
*
另一边。
将士们早已做好准备。
花神祭典开始后,掌权者会放出手中的信号弹,他们蓄势待发,时刻准备着。
川齐的将士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他们有些面庞还稍显稚嫩,或许当年在战争中侥幸躲过一劫,但家中父兄已经死于当年战乱,或许并不记得那段历史,但刻在骨子里的恨意未曾消散。
雪封与他们的血海深仇,只有血泪才能偿还的清。
葛酉站在瞭望塔前,尽管隔着几十余里,仍能够窥见京都内繁华盛景。
他不着痕迹地看向那个黑衣的瘦高男人,他的身形已经初具男人的棱角,分明还是个少年,却已经肩负起这样的重任。
薄奚窄窄的眼皮略抬,问:“人去哪儿了?”
葛酉说:“去了花神庙,咱们的人也跟了进去,却被拦住了。”
葛酉:“盖因紧要关头,探子们生怕打草惊蛇,没有硬闯进去。”
薄奚望向都城,脑中映出那张恣肆美艳的脸蛋。他心想,在十几年后,同样的场景发生在他的国家,他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会吓的涕泗横流么?
还是望向他的眼神,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意。
薄奚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了呢。
正当这时,京都内蓦然爆发出激烈喝彩声。
葛酉说:“花神祭开始了。”
*
雪封民众是有信仰的,这种信仰在得到几乎是神迹一样的验证过后就变得愈加狂热,天衢十三街,条条人满为患,他们翘首以盼,期待花神娘娘的轿辇出来,各人手中都持花,那花支支鲜妍。
议政殿的百官已经坐不住了。
他们甚至斗胆将备用人选带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被皇室精挑细选出来的,为的就是防止钦定的人选出来意外,好能及时替补上去。所以说,花神祭的流程她们已经熟记于心,不必担心会出笑话。
皇帝身边站着的个穿深蓝补服的太监,鹤柳风垂首在皇帝耳边私语:“圣人,时辰到了。”
太子失踪的消息是在临近花神祭没几个时辰的时候才由傅疏亲自知会给皇帝,渐晚舟勃然大怒,吩咐人将禁庭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长秋殿一干人等都受了责罚,圣人更是直言长秋殿宫人都是一群废物,连个孩子也看不住。
话里话外,极尽偏爱。
鹤柳风的意思很直白,他要皇帝在这些备用人选中择出来一个,作为替补上去的花神娘娘。
渐晚舟叹了口气,神色惶惶心不在焉,随意指了指,说:“就那个吧。”
被指到的女孩子还没跪下谢恩,就被突然一声打断:“且慢。”
大家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一处。
皇帝也垂眸看他。
顶着众人不悦目光的傅疏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泰然自若,他作揖,道:“圣人略等一等吧。”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百官议论声顿时间此起彼伏。
有人说这怎么能行呢?
更有人指责太子殿下顽劣不堪,保不齐是故意藏起来,要皇室蒙羞出丑。
尽管如此。
傅疏依旧不动如钟。
令人语滞是的,傅疏不开口,他们还就真不敢私自做决定,跟那女孩儿说你快上轿吧。
傅疏仍有绝对的话语权。
外头的欢呼声慢慢产生了变化。
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大家都在疑心,怎么今年的花神祭这样迟,现在都不见花神娘娘开始游行。
这怎么行呢?
这是从花神祭初年至今,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啊!
甚至有人疑心,这样的推迟会使得花神娘娘不悦,从而降下神罚,雪封又将面临更大的灾难。
民众的不安鼓动压在傅疏一人身上。
圣人连同百官的鼓动亦压在傅疏身上。
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傅疏,傅疏他仍旧没有动摇。
有人站出来,是位谏官:“傅相此举,违背天理,违背礼法,傅相是要逆天而为么?”
他郑重落下重磅炸弹:“还是说,傅相并不将圣人,将皇室颜面放在与眼里!”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丹墀之上,鹤柳风正饶有兴致地看向傅疏。
傅疏会怎么选呢?
众目睽睽之下,却见傅疏手捧笏板,撩袍跪下。只是脊背挺拔,不卑不亢:“傅疏,不敢,”
皇帝还未说话。
那谏官也出列,咄咄逼人:“既然不敢,何必阻拦!”
圣人言:“傅疏。”
傅疏垂首:“下官在。”
圣人:“若因你的一力阻拦,而致花神祭典礼出了问题,你可甘愿领罚?”
傅疏:“臣愿以死谢罪。”
此话一出,四座哗然。
圣人的一句好字还未落下,就见殿门被砰一声推开。
那人逆光而来,声音懒懒, “怎么了大家,又是趁孤不在难为傅相么?”
——是太子。
这话说的,什么难为不难为,分明是傅疏行事专横独断,这话说得,好像他们欺负了他一样。
但上次渐眠血溅朝堂的事情大家还历历在目,出于私心,谁也不想得罪他。
因此,众众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