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漂亮。
  薄奚的眼睛一刻都没能移开视线。
  “跳房子,会么?”他拍拍手上的细微木屑,将树枝丢到一边,头也不抬的说。
  那孩子警惕心十足,闻言只是更加抱紧了薄奚的大腿。
  不肯上前。
  渐眠好像毫不在意被冷落,月光色的袍角被拎起,荡出一片水波纹的褶皱。
  他从第一阶开始跳,边跳边念念有词。
  围在一边的小孩子们逐渐被吸引。
  那个被孤立的孩子眼睛也不眨地看着渐眠,防备和警惕都顾不得。
  好……好新奇的游戏啊
  眉眼秾丽的美人分明是用权利和宠爱堆砌起来的,然而如今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显现出如少女般天真的柔软情态。
  “小棒子,细又长,黄土地上画瓦房,”
  “小瓦片,四方方,我和伙伴来跳房……”
  “去吧。”薄奚轻轻推了男孩一把:“他喜欢你。”
  那男孩看了薄奚一眼,怯懦的不肯上前。
  他摇摇头,声音很小:“他不会喜欢我。”
  “我很--脏……啊痛痛痛!!!”
  “痛就对了。哼哼。”渐眠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和奚落:“臭小鬼。”
  “谁是臭小鬼!”这个年纪的孩子天真又冲动,被人激怒时也忘记尊卑有别。
  “连跳房子都不会的臭小鬼又能是谁?”
  “谁说我不会!”
  ……
  这下不用薄奚硬赶鸭子上架,竖着中指挑衅的美人已经将小孩子的全部心防卸下。
  彼时沈仰正好经过,恰巧看到渐眠拿小瓦片击打小孩子的小腿。
  他眼皮跳了跳,一声压抑又蕴怒地,“殿下,您今日的课业还未完成。”
  渐眠招招手,愈发肆意:“沈先生,来!”
  眼见着沈仰的脸色由青转黑,甚至就要拿出圣人给的双龙玉佩来压人,他无奈耸了耸肩,将手里的小瓦片扔给了男孩。
  “就来--!”
  沈仰冷哼一声,转身走远了。
  渐眠用眼尾的余光去看那群小孩子。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是人嫌狗憎的时候,也并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恶意和孤立,刚才孑然一身的小孩子此刻俨然已经成为人群里的中心人物,大家都渴望从他嘴里得出新游戏的玩法。
  而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眼看过来时,渐眠已经回头走远了。
  这个恶趣味又温柔的芯子让薄奚感到十分好奇。
  他到底从哪里来,又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这些薄奚都不得而知 。
  川齐的先国君为继承人培养了一批缄默又身手了得的暗卫,只效命于川齐的国君,哪怕川齐城破之时,老国君撑着最后一口气上吊自缢,也未曾将他们放出来见人。
  老国君死后,新任国君自然就是这位在战乱当中遗留下来的天子血脉。
  暗卫不可能不尽心,但纵然如此,对这位“假渐眠”的来历依旧是毫无头绪。
  薄奚不喜欢这种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但纵然如此……
  薄奚眸如漆珠,漩涡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身前的少年储君。
  纵然如此,那就将他困在这副皮囊里,再也不要离开好了。
  第19章 歉意
  沈骄近日来可谓风头无两。
  不管是出入天子近侧还是各府人情往来,右相齐雍的身边都跟着个眉眼俊秀的少年郎君。
  人人都知晓这位是找到治疗疫病神药的那位小郎君,如今一朝入仕,又得圣人右相如此爱重,一时间那些官职比他还要高上许多的人也上赶着巴结。
  沈仰的名字一时间传遍整个朝堂。
  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孔目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功名,但谁都知道,右相只要在朝中一天,此子未来,不可估量。
  ……
  月夜岑寂,偌大丞相府肃穆清冷。
  沈骄掌一盏灯,在侍女的引领下进了书房。
  里面齐雍正在阅卷,沈骄小心觑了一眼,没有说话。
  他吹熄了手里的灯,在齐雍身边跪坐下。
  长兄沈仰教导的礼仪还没有忘,沈骄在一旁伺候笔墨,呼吸都放轻。
  一老一少围着一盏灯一坐就是半夜,直到一声轻微的吧嗒声,沈骄脑袋里的瞌睡虫才被驱赶殆尽。
  齐雍撂了笔,将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纸条添进竹筒里。
  “开窗吧。”他说。
  沈骄点点头,推开窗牖,外头的窗框上立了只羽发浓茂的隼。
  那只隼也通灵性,刚一开窗,便扑闪着翅膀飞了进来。
  爪子抓在笔架上,任由齐雍将竹筒给自己绑好。
  “去吧。”
  两声尖锐鸣叫,那只隼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如今朝中内外,皆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你怎么看?”
  倏然被点到名字,沈骄还是一副不知所云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他才垂眼道:“您是丞相,想提拔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沈骄以为这句话出口能够恭维到齐雍,奈何他唇角愈加绷紧,脸色更差了。
  沈骄小心翼翼抬头看。
  嘭--
  书案上的茶杯被顺手掷出去,颜色清亮的茶汤撒了一地。
  “义父息怒!”沈骄膝盖一软,伏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