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渐眠深切质疑,书粉口中光正伟的薄奚,和他面前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同一类。
安息香将整个人都染透了,都不能平渐眠的怒,好在医士已经处理完了,临走时还悄摸儿往薄奚袖里塞了瓶药。
是了,当他根本看不见。
小福子猫着身子凑过来,圆白的脸上挂了笑:“少海,沈先生到了。”
渐眠略抬眼皮,看向沿下跪着的薄奚。
他神色平平,对小福子提到的沈先生半点波动也没有。
不愧是能成为主角的男人。
渐眠摆摆手,懒懒开口:“叫进来。”
说起来,薄奚能够顺利破城发动宫变,其中也少不了这位沈先生的功劳。
他眼底冰冷一闪而逝,懒懒支起下巴,看向掀帘而入的男人。
“殿下,沈先生来了,您都不起来迎么?”从沈仰后透露出张肿成猪面的脸,挟着清秀的眼睛也生了几分狰狞。
沈仰,沈骄。一个娘胎里托生出的至亲血脉,分明轮廓这样相似,怎么原主就半点儿没察觉。
他叹了口气,顾自打量起沈仰来。
雪袍翻浪,秀挺如松,倒真生了副孤高独绝的好相貌,怪不得能将原主迷的团团转,哄的连布防图都能给他。
他站在离榻三步之外,连看一眼渐眠都嫌恶。瞥见跪在沿墀下的薄奚,才有了几分情绪波动,“殿下,如此行径,恐怕不妥。”
渐眠招了招手,满眼不解:“小福子。过来。”
“奴才在。”他觑了眼渐眠,不明白这是又弄哪出。
“他是不是叫我下去迎他?”尖尖的指甲花苞一样,半点人间疾苦都未曾领略过。
而沈骄呢,被他安排去侍候那些芙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如今手指根根粗糙红肿,他背过手去,往沈仰后头躲了躲。
小福子张着嘴这了个半天,连个所以然都说不出来。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惨着一张脸,就差没说出您看见沈先生都是扑着过去的,别说迎,若不是这回薄奚的事,人连咱长秋殿的门都不屑踏入。
沈骄知道,阖宫上下都知道,甚至连沈仰自己,对此都是心照不宣。
像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喔了声,指着自己问:“孤是谁?”
沈骄乐了:“殿下,您想在沈先生面前表现也不用找这么拙劣的借口。”
渐眠深以为,原身让沈骄自掌巴掌还是十分明智的。
这么个口无遮拦,指天说地的东西,死在原身手里,不算冤。
“孤让你说话了?”渐眠顿了顿,揪掉了小福子的太监帽。
“欸呦…”小福子面色惨淡,苦着一张脸跪在地上:“您是雪封储君,东宫的主人。”
沈仰表情更冷了。
“渐眠,你又在发什么疯。”
啊,他发什么疯。
沈仰住着他堆金砌玉造出来的长乐宫,规格比照储君的寝居还要高,鲛纱做帐,狐裘为毯,他忘了,是谁将破布烂衫的沈仰堆成如今的模样。
不过一个精心设计的救命之恩,叫原身对他掏心掏肺,命都快丢了还惦记着他的沈先生,叫人护送他从密道里逃走,谁又能想到…
他趿鞋下榻,眸中氤氲淡淡微光。
见他服软,沈仰才纡尊降贵地往前走了半步:“早知…”
“啪”一声。
沈仰润白的面上浮现五个通红的指痕。
沈仰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家里没教什么是规矩?”他歪了歪头,殷红唇角扯了扯,又是一巴掌下去。
这下连沈骄都坐不住了。
他扶着沈仰,狰狞又凄厉的吼:“你疯了,渐眠,你忘了谁把你从江里救上来的!”
渐眠略微一晃,凑到了沈骄面前,他佝着身子与沈骄平视,黯淡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放的轻:“你要孤承你的人情么?”
沈骄瞳孔微滞,他温言软语,好可欺,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森竖:“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骄咽了咽口水,嗓音都嘶哑:“沈…沈先生为了救你…为了救你伤了根基,这又怎么说?”
“孤让他救的?”
“那夜江水浮萍,你们出现的好巧啊。”
沈骄一悚,几乎要以为渐眠发现了那夜真相。
不,不会的,他们分明做得天衣无缝。
尽管如此,那点儿扯出的端倪却仍旧难平,他直勾勾盯着渐眠,企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渐眠拉长声调,甜腻婉转:“沈郎君呢?你要挟恩图报么?”
沈仰多骄傲的人,簪缨世胄,少年登科,要他认下这桩无头罪责简直难如登天。
果然,沈仰抿了抿唇,冷冷一笑:“少海多想了,在下从未…”似乎说出那几个字眼都令他不齿的很,拂袖错身,径直走到薄奚身前。
目光落在薄奚背后绽洇的血花,他连呼吸都放轻:“薄奚,我们走。”
“走?”渐眠眨了眨眼,沈骄重哼一声:“我们回长乐宫。”
“小福子!”渐眠病歪歪靠在蟠龙梁柱上,“他把孤放脚底踩。”
小福子一愣。
沈骄气急败坏:“谁踩你了?我这幅尊荣拜谁所赐?我踩你了?笑话!”
渐眠点点头,自圆其说:“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