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奚小跑着就要走过去扶住木桶,想让他别滚了,也别再发出声音了。
只有他自己被吓到还好,这个岛上还有很多住户,他屋子旁边还住着纳肯和黑鳄桑诺那些,屋子又不隔音,要是吵到人就不好了。
最重要的是,住在他对面的正好就是脾气最差的那个。
禾奚脑子里的所有情绪被紧张取代,他蹲下伸出手,眼疾手快地把木桶按住,赶在木桶碰到苏尔的房门之前,制止住了它的滚动。
一口气还没松下来,禾奚突然看见面前紧闭的门缓缓开了一条缝,他一惊,按着木桶愣愣地顺着往上一看,看见了一双自上而下盯着他的双眼。
男人衬衫扣子没系,看模样是刚起床随便披上的,中间微敞,露出形状流畅好看的小腹,头发凌乱柔软地全散在眼睛上方,却没有让那副危险逼人的神情柔和哪怕是一点。
禾奚呆呆看着他。
两人对峙了三四秒,苏尔意义不明地出声:“禾奚,大晚上不睡觉玩木桶,你新开发的癖好?”
禾奚双手扶起来木桶,呐呐道:“我没玩……”
他从纳肯口中听说过苏尔觉很浅,却没想到只是踢一下木桶就能醒,他带着点吵醒人的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踢到的,没想吵醒你。”
苏尔和门顶差不多高,站在那要稍微低一点头,“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个点出门,然后不小心踢到木桶?”
禾奚的掌心还没有从木桶两侧移开,他肯定是不能告诉苏尔实情的,苏尔和储应珣本就不合。
抬起头,正思考着借口,禾奚的视线忽然一怔,眸中渐渐涌上了惊讶,他半蹲在地上,抬头往苏尔身后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苏尔身后靠床桌子上的通讯器。
有两部。
一部是苏尔自己的。
另一部的花纹和型号都特别眼熟,分明就是苏尔口中已经扔到了海里的通讯器。苏尔骗他说扔了,实际上一直留在身边吗?
禾奚脑袋往后仰着一点,月光投下来模糊了他脸颊的界限,看上去柔软好摸,他呆楞的时间太久了,超过了对话需要的正常间隙,苏尔朝前走了两步,“说话。”
地上半蹲的人肩膀一顿。
苏尔以为他要解释晚上为什么突然跑出门,又或者要像个兔子一样,战战兢兢说自己不该这样。
谁想这个人下一秒低下头,从地上捡起一个干扁得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放在掌心里,忍耐地控诉道:“苏尔,你踩到我的花了。”
苏尔听他一说,垂下眼。
眯眼认了认,认出这朵花就是他在观光车上拿出来的那一朵,被人一踩,立刻只剩下扁蹋蹋的一片,脏兮兮的多看一眼都是受罪。
再挪视线看了眼,只见蹲在地上的人正抿着唇忍着什么情绪,那表情让苏尔以为是打坏了他价值连城的一个古董,而不是路边廉价到一毛不值的野花。
苏尔皱起眉,“一朵破花而已,你想要,去路边自己摘,摘光了都没人拦你。”
禾奚蹲着,几乎挨住下巴的膝盖有几个结痂的红印子,掌心里的花都成那样了也没见他要丢,“那怎么能一样,这是别人给的,和自己摘的不一样。”
苏尔盯着他看,下一刻扯了下唇角,像是难以置信到要气笑。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真该夸禾奚是倒打一耙的好手。
本来他出来是要教训人大晚上扰民,这会忽然就变成他错了,嫌他踩了自己一朵破花,这花还是无可替代的,自己摘还不行。
苏尔正要说什么,突然见地上的禾奚闷不吭声地站起身,拿着那朵花准备回屋,他皱起眉,在人推门进去之前问:“谁送你的?”这么想要就让人再送一朵,有什么那么难。
禾奚没说话,低着脑袋走进屋里,然后慢慢转过身,抬手关上门。
苏尔的脸就这么被门隔绝在外。
看不到男人后,禾奚连忙背靠着门松开一口气,他一只手抓着衣摆,仿佛还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速度,他缓缓呼着气,满脑子都重复着一句话,苏尔没扔他的通讯器。
既然苏尔没扔他的通讯器,那他就还有机会联系兰珏。
兰珏那次莫名其妙地打电话过来问他那种问题,一定是知道什么……
他必须要给兰珏回过去一次电话。
抱着这个心思的禾奚晚上没有睡好,像是有睡着,又像是整晚想着事情没进入过深睡眠,等到早上起来去帐篷找秦集合时,秦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秦在洗手池擦洗着双手,回头往禾奚白皙脸颊上的淡淡青色上一扫,开口道:“如果有事就去做吧,今天没有新患者,我自己一个人能应付过来。”
禾奚怔了下,连忙摇摇头,秦是苏尔的人,他的动向绝对会被秦一五一十告诉给苏尔,如果太异常,苏尔会发现的。
他解释说:“没事,我昨晚做噩梦了,没睡好,中午回去补补觉就行。”
他都这么说了,秦也不好多说什么,给了他一袋巧克力,让他揣在兜里饿了吃,然后转身去照顾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