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若晴这才到哪里?
她连他经受过的万分之一都还没有来得及体会。
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觉得痛。
当年她握着刀一刀刀捅在他身上时,可是笑得格外得意,格外舒爽的。
如今才只体会到他当年所承受的皮毛,就已经在这里哭天喊地,无法承受了。
叶知秋微笑,心底难以自控地升起一股浓烈的恶意来。
既痛快,又酸楚。
被握着的手掌紧了紧,掌心温暖干燥皮肤触感愈加鲜明,叶知秋垂了垂眼,缓缓回过神来。
他只需要一步步走下去就好了。
他不需要再继续燃烧自己的身体或者情绪。
这一次,他要好好的才对。
闭了闭眼,他不再看陶若晴,只缓缓将视线移到被秦见鶴握着的那只手掌上。
他的手小一号,恰恰被男人的大手包裹住。
男人的手掌修长,因为用力的原因,手背上鼓起蜿蜒的青筋来。
而那让人安心的温度,则随着力度无孔不入地渗入他的皮肤之中。
他微微点头,终于记起回答秦见鶴的问题。
“等叶洪宪出来,”他轻声,“我就不再经常过来了。”
闻言,秦见鶴眼底溢出笑意来,他靠前一步,微微垂首,在他耳畔低语两句,简洁地将之前单远和魏杰说的话转述给他。
叶知秋点头,重新看向陶若晴。
而陶若晴也正死死地盯着他。
她嫉妒,嫉妒他有这样的人护着,嫉妒他有这么好的运气。
嫉妒得恨不能要死。
“里面确实是唐乐。”叶知秋淡声。
他怎会看不懂她眼神里的含义?
但他无视她。
因为他知道,后面的话会对她造成怎样的打击。
“是叶知夏驾车撞了他。”他平静道。
闻言,陶若晴和王叔的脸齐刷刷变得雪白。
“你胡说,”陶若晴粗喘着,却再不敢上前碰叶知秋一下,“小夏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是你陷害他,是你为了报复我要陷害他。”
越说,她的嗓音越高。
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再次提到了“报复”二字。
所有的语言都没有这一刻的现实打击更大。
叶知秋无意再与她继续纠缠。
“信不信由你,”他微笑,“你自己什么秉性,你自己的孩子什么秉性,你该比我才清楚才对。”
急救室的门再次徐徐打开,医疗床的滚轮声隔着门缝传了过来。
叶知秋最后道:“叶知夏在一楼急诊,你们现在可以去看了。”
见王叔和陶若晴仍满眼恨意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提醒:“没有几天了,回头记得从叶家那座宅子里搬出去。”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疗床被几位医护人员推了出来。
床上躺着尚在麻醉中的唐乐。
做了开颅手术,他的头发被剃光了,头上虽然已经包扎,但引流袋里面的液体还是让人看得心头一跳。
那张脸比叶知秋记忆中消瘦许多,脸色更是苍白得厉害,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就连脸上的肌肉走向都还保留着痛苦的痕迹。
见床上真的不是叶知夏,王叔和陶若晴对视一眼,终于不再停留。
他们满脸惶惑,又满脸急切地往电梯间走去,去急诊那边看望叶知夏去了。
楼道里重新变得安静,秦见鶴握着叶知秋的手,带他到旁边等待区落座。
“先休息一会儿。”他轻声。
“嗯。”叶知秋点头。
一晚上,面对突发事件的筹谋算计,面对陶若晴的疯狂纠缠……
刚在应激状态时还不觉得,这会儿松弛下来,他终于感觉到了轻微的倦意。
微微偏头,叶知秋将自己柔软的脸颊枕在秦见鶴肩头。
秦见鶴揽住他,一只手盖在他发顶,不轻不重地揉着。
这样的力度让人觉得放松,也觉得舒服,叶知秋慢慢闭上了眼睛。
只是很快,他又重新张开。
“唐乐家的电话……”
“我让人查过了,”秦见鶴温声,“已经打电话通知了他的家人。”
闻言,叶知秋抬眼,不觉有点愣怔。
秦见鶴垂眸看他,漆黑眼睫下,眸光温柔,含了极浅一点笑意。
趁远处急救室前等待的家属不注意,他低头,将滚烫柔软的嘴唇印在他额间。
“叶知秋,”他轻声,“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嗯。”叶知秋点头。
“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告诉我。”他说。
是一句笃定的陈述句,没有请求,没有祈求。
好像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们是一家人。
他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他担起来。
叶知秋安静地与他对视,片刻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叶知秋和秦见鶴忙起身迎了过去。
见他们的双手紧紧交握,医生还以为他们是在紧张,因此十分遗憾地将声音放得温柔。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他遗憾地说,“只是,病人将来大概率还是要长期卧床了。”
没有死,叶知秋想,忍不住有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