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知秋应,但心底却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来。
几乎同时,秦见鶴握着他手的那只手也微微收紧了些,显然和他想到了一起。
“其实不是。”钱文华说,“当年,陶若晴自然也是想让我离开的,但是那时候,她只是一个靠出卖自己生活的女人,好不容易上位,自然各方面都表现的低调含蓄。”
“其实,”钱文华顿了片刻才说,“其实,让我离开的是叶先生。”
果然。
叶知秋想。
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所以,”他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刚出生不久,大概一两个月的时候。”钱文华陷入回忆之中,“有一天我正在院子里洗车时,门口来了一个很年轻的女人。”
他喝了口水,“她说自己是叶先生的同事,太太就让我把她请了进来。”
叶知秋抿了抿唇,知道最关键的地方来了。
“我把车子洗完的时候,忽然听到客厅里太太喊了两声,虽然内容听不清楚,但嗓音却很不对。”钱文华说,“我立刻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进了客厅。”
“那时候,太太每天都会带您在院子树影下晒会儿太阳,然后再让您在客厅的婴儿爬行垫上玩会儿玩具才带您上楼,”钱文华说,“那天,那女人来的时候您也还在楼下,我进去的时候,她正笑吟吟地将您抱在怀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太太的脸色却有些白,很不好看,但我进去询问,太太又没说什么。”
“保姆呢?”叶知秋立刻问,“她当时在不在?知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钱文华安静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当时,她恰恰去了厨房为您冲奶,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不过,听到动静,她也立刻返回了客厅,那女人看到我们,便笑着小心翼翼将您重新放了下来。”
“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钱文华说,“太太立刻就松了口气,在对方将您放下下后,她马上就将您抱进了怀里,护得十分严密,而当晚,我就听到太太和先生发生了争执。”
“我在叶家做了两年的司机,那是我第一次见太太发脾气,而且一发就不可收拾,”钱文华说,“我在下面隐约听着,才知道那女人根本不是先生的同事,而是先生在太太孕期养在外面的女人,而且,听着两人争吵的意思,那女人应该也已经怀孕,只是当时还完全看不出来而已。”
“先生的脾气不好,平时大都是太太让着他,但这一次,太太却丝毫不让,所以后面一个多月间,夫妻两人从刚开始的大吵大闹,到最后的冷暴力互不搭理,太太更是时常看着您落泪,那时候产后抑郁这个词还很新鲜,所以也只有保姆汪阿姨时时劝慰着,本以为过一段时间事情或许会有转机,谁知道……”
钱文华皱了皱眉,眉心现出一缕难言的苦涩来。
“那个女人就是陶若晴了。”他涩声说。
“所以,那天陶若晴到叶家来,将孩子抱在怀里,其实是用孩子在威胁叶太太?”一直没说话的秦见鶴终于沉沉开口。
“不确定。”闻言,钱文华轻轻摇头,“但是,以我在叶家两年多对太太的了解,她当时的反应确实不太正常,确实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
空气中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明明没有钟表,但叶知秋却好像听到了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一格格地爬过心头。
像时间正一格格回流,他感同身受般地感受到了蓝月当时的痛苦与绝望。
“后来,太太去世没多久,那个女人就进了门,”钱文华说,“没多久,先生就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离开,他不希望我再留在京中,甚至国内。”
闻言,叶知秋嘴角嘲讽地勾起,一双眼眸冷得像冰一样。
叶洪宪一向道貌岸然,之所以让钱文华离开,自然是不想他留在京中,将事情宣扬出去。
至于之前已经去世的保姆,大概因为是短工,没在叶家呆过太久,对他所知颇为有限,所以才没受到打扰。
“我带着家人先去了澳洲,手续也是叶先生帮忙办的,但我外语不行,在那边根本找不到工作,就连做出租司机都很吃力,”钱文华说,“坚持了几年后,我又带着家人去了马来西亚,再后来去了新加坡。”
捂唇轻咳几声,钱文华又抬起眼来,“多年前,我回国一次,不知道先生怎么得到了消息,他找过我,我不想再被前事所累,索性改名换姓重新生活。”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闻言,叶知秋点了点头。
毕竟,任谁都不会想被垃圾缠上。
如果当年叶洪宪没有对钱文华进行威胁的话,叶知秋不相信钱文华会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愿意背井离乡。
老人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将话说的这么委婉。
毕竟一个普通的司机,又有什么力量来对抗叶洪宪这种已经算是“事业有成”的人呢?
老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片刻的沉默后又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他看着叶知秋,像是再次看到了蓝月一样,轻声感叹着:“太太那么温柔美丽的一个人,每每想起过往,我总是难以释怀。”
连钱文华都无法释怀的事情,叶洪宪却可以那么快就放下并再婚。
想起叶洪宪日常说的那些话,叶知秋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恶心与厌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