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张成就成了植物人,”徐博容说,“医生说他醒来的可能性,很低。”
自家儿子成了植物人,张成家人自然对徐博容不会有好态度。
徐博容一直愧疚,支付了巨额赔偿,负责张成所有的治疗费用,同时一直联系医生。
甚至还负责起张成一家人的生活。
可这也让他们越来越过分,以张成的事情为借口,他们不断和徐博容要钱。
徐博容那时才二十岁,就算火,可他一个歌手,就算有钱也不是无底洞,哪架得住那么花。
他们找上门,徐博容无奈,只能搬家,好在他出事前在揽青苑买了房子,那里安保好,挨着商业中心,人多。
至少不会再发生被人故意追车,堵进老巷子的事。
可只要有张成,徐博容和他们家的联系就切不断,张颖不知从哪搞到了他的电话,要钱的事依旧没完没了。
“所以,上次在寻香楼包间看到的那个,是来找你要钱?”许阳熙突然想到这件事。
“嗯。”
柔和的灯光映入眼睛,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此刻却有些幽暗。
徐博容右手紧握,目光谨慎,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他闭上眼睛,问道:“我是不是很坏?”
许阳熙心里一震,密密麻麻的心疼爬上经脉,他伸出手,摸上徐博容的脸:“不,你很好,错的是动手的人,而且你已经尽力弥补了。”
可这份弥补最终也成了刺向徐博容的利刃。
满心的愧疚之下,他的敌人似乎变成了他自己,妥协变成他惩罚自己的方式。
许阳熙理解,这种事情,就算是全世界都原谅了,当事人也没法放过自己,更何况是儿时要好的朋友。
想来想去,徐博容当初向赵台长妥协,和假唱的赵翔合作,多多少少也是因为这件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没关系,以后我陪你一起扛。”许阳熙眼神坚定,说出口的话十分有分量,“只是希望,你以后遇到不顺心的,能第一个想到我,而不是一个人。”
人生不如意的事情那么多,谁心里还没根刺?!
他做不到把那根刺拔出来,至少可以陪着徐博容等伤口愈合,刺会长进血肉,但徐博容痛苦的时候,他会在身边。
分走一部分的痛苦。
“那些人呢?”许阳熙问,“伤害你和张成的那些人。”
徐博容:“报警了,那些混混都进去了,那个资方赔钱了事,跑回了国,那边发生了经济危机,破产后疯了。”
也算是恶人有恶报。
但许阳熙还是心疼那时的徐博容,才二十岁,带着梦想,跌跌撞撞地从家乡的小巷子里面闯了出来,却被人推进黑暗的老巷子,留下一辈子的噩梦。
了解事情经过,许阳熙又问:“这些年,你给了张颖多少钱?”
徐博容心里有负罪感,张成还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张颖又以曝光来威胁他,给的钱只多不会少。
饶是做好心里准备,许阳熙听到那个数字的时候,还是吸了一口凉气。
“再加上医药费、赔偿金,一共一千多万。”徐博容。
许阳熙又吸了一口凉气。
够在y市买一套很不错的房子。
许阳熙忍住骂他“傻缺”的冲动,毕竟他不是徐博容,没法切身体会他的感受,这事若换了他,他还真不知道怎么选?
可是……
谁的钱不是钱?徐博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张成成了植物人是受害者,可徐博容并不是加害者,他也是受害者。只是因为真正的加害者远在国外,他们接触不到,于是便道德绑架徐博容,把他当成提款机。
巨大的心里压力折磨着他,只有给钱,勒着他的绳索才能稍稍松一些,够他喘口气。
把这一切说出来,徐博容松了口气,即使他只有一个倾听者,也觉得足够了。
那些埋在心底两年的痛苦,也随之发泄一部分,独自走在这条路上的孤独、迷茫、愧疚,都被许阳熙稳稳接住,他说:“我陪着你,不过,你可别再给张颖钱了!”
徐博容点头:“去年寻香楼那次后,我没再给过。”
至于张成那边,他时不时会给医院打电话,也从未停止寻找这方面的专家。两年过去,连张成家人都未必比他更希望,张成能醒过来。
时钟早已跳过零点,黑夜寂静。
两个二十多岁的大男孩,矛盾都过不了夜,一开始的生气与吵闹过去,撕开横在其中的隔阂,倒是拉进了他们的距离。
许阳熙抱住徐博容,又恢复了那副欠兮兮的模样,大言不惭道:“来来来,哥的怀抱永远属于你!”
徐博容配合地让他抱着,没想到这货得寸进尺,抱着抱着,一边顺摸着徐博容头发,好像要把此前徐博容摸他的,一口气报复摸回来似的。
徐博容“腾”地从他怀里出来,轻而易举便握住了他手腕:“睡吧!明天早起。”
六点要起床,能睡觉的时间只剩三四个小时。
许阳熙抽不回自己的手,只能放弃,又想起徐博容刚从医院回来,那张成想必这几天情况都不会好:“你明天去医院吗?”
徐博容回到:“去。”
许阳熙:“我陪你。”
徐博容沉默了几秒,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