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病房,拉着江意,“小意,跟爸回家。”
江意抱着毛绒小熊,走上去,“爸爸,你别打哥哥。”
江家都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可唯独江意这个小姑娘脾气温顺好得不行,饶是心肠再狠的江敬义也会心里愧疚酸涩。
作为亲生父亲,根本就不够格。在她生病的时候,自己却埋头在地下赌场来牌,江敬义点头:“没打他。”
经过江肆身边时,小姑娘一眼就看到了哥哥嘴角的血渍,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忙丢开江敬义的手,跑过去抱住江肆。“哥哥。”
在小姑娘的世界里,哥哥是最重要的。
江敬义虽然是父亲,但江意知道小时候是江肆一直带着自己。
江敬义除了打麻将就是酗酒,根本不带照顾她的。
眼下,江肆流血了。
小姑娘自然担心。
江肆半蹲下来,用手抹去嘴角的血渍,露出一抹笑来,“哥,没事。”
从小到大,江肆挨过不少打。
江敬义当时年轻脾气大,经常就是一顿皮带。
江肆都挨过来了。
有时候江肆会反抗,
但还是会被打巴掌。
也没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
反正他也快打不动了。
江肆给江意擦眼泪,随后拉着她转身离开,看都不带看江敬义一眼。
过往的医生护士看到了,都私底下纷纷指责江敬义。
可是江敬义那一脸横肉,右脸上还带着一道刀疤,只穿着衬衫一脸老赖痞子的模样,吓退了不少人。沧浪街的或多或少都知道江敬义是什么德行,邻居见到了都避而远之,有的胆子大的见到江敬义还会忍不住劝他几句对两个孩子好一点,做个好父亲,但都是得到一句江敬义的呵斥。
江家两个孩子都很有出息,江肆上了北虞一中,将来必定是一本院校的大学生。江意回回都是三好优秀学生优秀班级干部,可偏偏两个孩子,摊上一个好赌酗酒的江敬义,除了可惜也就只有可惜。
回了家,江肆照常给江意做晚饭。
等看了日历才知道,今天是周二了。
他只请了一天假。
两兄妹坐在门口吃饭,很快江敬义也回家了,厚着脸皮坐在饭桌上装模作样拿筷子吃饭。
江肆给江意夹菜,看了一眼江敬义,“你就不怕我下毒啊?”
江敬义心情还算不错,因为有白吃的饭菜。
尊严那什么玩意儿,在他这儿早就没了。
他轻笑,又添了一碗米饭,“别给老子犯驴脾气!”
每次江敬义发火,江意总会吓得身子一抖,连碗都拿不稳了。
江肆冷着脸,银发下的那双眼,也冷冷的,却还记得安慰江意,“小意,吃完了就去房间写作业,碗哥来洗。”
江意抱着脸大的碗,乖乖点头,“嗯。”
很快,小姑娘拿上碗筷去了厨房,紧接着回了房间。
江肆看着江敬义,“爸,身上要是有钱,就去买一栋北虞一环的房子,以后会增值的,也免得你以后穷得连饭都吃不上。”
江敬义吃了一颗花生米,正想着开瓶酒兑着吃,却没想到江肆冷了他那么久,竟然还会主动喊他爸。自从温柔走的那年,他年轻犯浑脾气大打过几次江肆,这浑小子就不常叫他爸,有时候直接叫江敬义。
江敬义心里头不是滋味,勾唇笑着,“买房子做啥,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再说了,一环的房子偏得不行。附近又没有商户和办公楼,每个月房租又死贵,不到一年指定都亏完了。”江敬义越想越不对劲,这小子怎么突然想起来让他买房了,还偏要买北虞一环的。话说回来,以后真的会增值吗?
“你小子,不会是在外头惹了人家女同学,准备让老子给你买房子结婚?”
现在的小孩子,过于成熟。
未婚先孕的比比皆是。
他的儿子他了解,混不吝一个,说不定真会招惹一些女同学的。要真是那样,他真要用鞋底子抽死他。
江肆收拾菜盘子,“你想什么呢,我可没你那么浑。”
江敬义气得脸都红了,一巴掌就要打过来,“他妈的,你个驴脾气的!敢呛老子。”
江肆一直手挡住,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江敬义,你除了会打人,还会做什么?当年,我妈要走,你是不是打她了?”
“呸!老子可没有打女人的癖好!你妈要走,那是因为”
话刚说到一半,江敬义闭嘴了。
后头的话,他没脸说。
总不能说,自己老婆嫌弃自己没本事,不能赚钱养家,所以才会跟外地来做生意的大老板跑了。作为男人,也是莫大的屈辱。
江肆丢开他的手,端着盘子进厨房。
良久,江敬义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喝着二锅头,面颊醉意通红。
嘟囔着:
“阿肆,你妈瞧不上我。”
“当初,结婚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因为咱家就只有一栋房子,什么都没有。”
“不怪她,怪就怪老子没本事,留不住她。”
“那个人有钱,还是沧浪街有钱家的大少爷,跟你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再合适不过了。你爸我呢,就是个没爹没妈的小混混,靠吃百家饭长大,只有蛮力气。早些年,还能去地下拳馆打黑拳赚钱,可是到了后来你妈她就发现了,她气得不行,指着我鼻子骂我,说我不争气光有一张好看的脸有什么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那一天,我俩大吵一架,当天夜里她就一个人收拾行李,趁着我睡了转头就走了。”
“你妈挺好的,就是没那么喜欢你爸我,其实有件事儿挺不好意思说的,我啊,是你妈的备胎,当初她跟那男的分手,我就跟你妈走到一块了。大约过了十多年,你都十岁了,那个男人回来了,从北昙回来了,你妈就彻底放弃我了。说起来,也该,谁让我不争气呢。”
“我对不起你,还有小意。”
江敬义喝着酒,瞧着月亮,恍惚里仿若看到了温柔。
依旧那般漂亮,干净,穿着白色纱裙,一头乌黑长发,是当年沧浪街有名的大美女。
记得,第一次见面,温柔刚从北昙举家搬迁到了他家隔壁。
她见他坐在门口,只以为他是乞丐。
竟然还好心的给他端了一碗饭。
是米粉蒸肉和白菜粉条,满满一大碗,最后女人笑着说,吃不饱再给他盛。
江敬义想着,忍不住笑了,“阿肆,我对不起你和小意……”
江肆听的眉头紧蹙。
这还是第一次,听江敬义提起母亲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