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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被灌输了这么劲爆的猛料,林貌颇有些精神恍惚;他拎着整整一袋文件,浑浑噩噩的回家,开门,进屋躺下,连鞋都没来得及脱。还是猫猫陛下特别留意,才帮他关上了院门。
待到四仰八叉的林貌从胸口吐出一口叹息,似乎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静候在侧的狸花猫终于幽幽开口:
“那位李先生真是眼光毒辣,心机深沉,断不可小觑……只是言辞之中,未免还有避重就轻的地方。”
他停了一停:
“虽说固国不以山川之险,但两界之间的贸易往来,着眼的应该是矿产、作物、资源吧?为什么会特别留意于其余的细物呢?”
毕竟在现代磨砺了这么久,陛下的眼光也不同寻常了——黄金、珠宝、古玩、字画,这些重要吗?说重要倒也重要,但与真正的国之重器,种种不可再生的资源相比,未免还是差了一筹。在双方彼此接触的紧要关口,不提关键问题而只提浮夸潦草的金银玩物,难免有言不及义的嫌疑
林貌揉捏额头,觉得脑门子都在嗡嗡的响。
“——那是自然的啦。”他有气无力的说:“李先生不是说过了吗?双方连共识都还没有建立嘛,怎么能贸然提敏感问题?事出从权,当然是先在这些边角料上达成互信,之后的事情才好慢慢谈嘛。”
西汉时匈奴的冒顿可汗就知道,金银、古玩、珍物,即使贵重如兰亭集序,也不是不可以谈的;但只有土地人口地理资源等等要害,是朝廷绝对的逆鳞,触之必杀人。
陛下默然片刻,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还是有些不满:
“即使事出从权,也不能太离谱了——什么’阎立本每日作一幅画‘?阎卿是朝廷的大臣、君主的宾客,不是召之即来的画工,这样的话传出去,岂不是伤触大臣的颜面,侮及朝廷的声名?就算名利至重,又何必如此!”
真把大唐朝廷的臣子当作名画印刷机了是吧?还每日一幅——怎么不去抢呢?
林貌在沙发上默默听完,悄悄的翻了个白眼,只是不敢让猫猫看见。
什么“伤触大臣颜面”?——要知道,皇帝自己也曾反复传召阎立本现场作画,留下了莫大的心理阴影,气得后来升任宰相的阎相公念念不忘,死前都特意叮嘱儿子,家族中再不许修习画术,从此断绝了这神妙之至的技艺;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在,再谈什么大臣颜面与否,未免就稍显尴尬……
所谓听话听声,真正让皇帝不太高兴的,多半林钦差口不择言,伤到了朝廷的声名。
——毕竟吧,就算形势所逼,迫不得已,但什么“朝廷臣工都得上街讨饭”,还是太过分了一些。更不用说为了抵押贷款还要出卖陛下的飞白体手迹,简直是有辱斯文之至。
但林貌丝毫没有悔意,反而理直气壮,公然忤逆圣意,实为狂悖之至:
“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他狡辩道:“有钱才有体面,没有钱财,当然只能无所不用其极——在下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千秋大计,才不得已做这样难堪的事情!为天下计,为后世计,一时含羞忍辱,哭穷卖惨,不也是常事吗?”
猫猫更觉不满了,他皱眉道:
“’无所不用其极‘?大唐就是再艰难,总没有难到这个份上。朕治国数年,难道还把朝廷上下给治成了穷鬼不成?”
这句话掷地有声,同时底气十足——大唐当然不敢与现代的富饶强盛相比,但朝廷毕竟聚敛了全天下的财富;这样无边无涯无可计算的金银财宝聚拢起来,难道连在现代体体面面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非要展露出那样近乎于贪婪的迫切姿态吗?
在此正当而强有力的言论之前,林貌却忽的沉默了。
他从沙发上爬起,抬头凝视猫猫陛下,终于叹气:
“……圣上真是这么想的吗?”
“算了,在下才疏学浅,言不及义,恐怕很难也向陛下解释这金钱上的差距。”不等猫猫陛下答话,林貌长长吐气,从提回家的厚厚文件中抽出了一张:“……不如我们看一看实际情况再说吧。”
这就是背靠专业组织的好处了。李先生为他们提供的协议中包罗万象,甚至囊括了一份量身定制的工业链转移计划——据说是以过往的工业化历史为蓝本修订,更符合华夏文明体质的生产力跃进思路;规划合理,逻辑严密,产业链总类极为丰富,并且尽力做到了价格上的优惠。
当然,这优惠后的价格……
林貌打开笔记本,噼里啪啦输入了文件上预备的网址——信息化时代就是好,搞工业链转移都不用亲自下厂考察,可以上网尽情挑选,俨然有一种电子时代购物的美。
他点开页面,将电脑推给了猫猫陛下。
“这是什么?”
陛下先是不解,而后骤然瞪大了眼睛——网页中的工业门类是以销量来排列顺序,而作为机器制造业绝对的支柱,名列前茅的自然是冶铁与煤炭采集产业,譬如被网站重点推荐的一条炼钢生产线,每日出钢在五十吨以上,而且品质上乘。
仅仅一日所产的钢铁,便足够大唐上下半年所需了!真要有这样的产量,恐怕征伐突厥的军队都能尽数装备铁甲!
狸花猫陛下神情专注,甚至都暂时忘记了刚才与大手子的争论:
“这个也可以买到?”他略微有些不可思议,但仍然难耐兴奋:“不如先看看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