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意明白至此,显然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但魏相公踌躇许久,却缓缓开口:“如果可以……不知能否询问谛听?”
崔珏大吃一惊:“你要惊动幽冥教主?”
谛听是随侍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的灵兽,法力通玄遍观三界,能听闻此娑婆世界一切至细至微的声响,自然能轻松探查到瓜洲发生的一切隐秘。但镇守幽冥的神物怎能擅扰?更何况还牵扯到地藏菩萨!——魏玄成往日也不是这样浮躁轻薄、胆大妄为的人呐!
他脱口而出:“无故惊扰神物,这可不是小事!”
魏征自然知道其中的轻重,但神色依旧镇定:
“我本也不敢这样冒昧……可不知如何,心中却实在是七上八下不能安定,虽然不知缘由,但隐约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只怕还牵涉朝廷,牵涉政局,乃至牵涉当今圣上——烦请老兄千万为我一试,若有不妥,在下一人承担便是!”
这一句话郑重之至,已经近乎于掷地有声的嘱托。崔钰沉吟片刻,想到其中隐约牵涉的“圣上”二字,终于不再多劝;他深深看了自己这老友一眼,徐徐点头:
“好吧,我便替你一试。”
烟火一闪而逝,崔判官的影子消隐无踪。魏相公夫妇各有顾虑,不能再睡,点亮烛火在床上盘坐了半夜。
直到卯时时分,香炉里火星四溅,终于袅袅飘来崔珏的声音:
“……谛听上尊见了我一面,却不愿多说;只是托我提醒一句:可还记得楼观道么?”
“……楼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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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留几日,大致稳定凉州城中蔓延的疫病之势,眼见时日不多,林貌便不再耽搁,告别了孙真人与红拂,悄悄再次踏上行程。
临行之前,他送了孙真人一张圣上御书“便宜行事”的纸条(由狸花猫以爪沾墨,一挥而就),方便孙真人调用物资,清理此地病原;又赠送红拂一幅由蓬莱至东瀛的航海图,约定他日共谋建国之大计。
“生平知己难求,能与姑娘盘桓数日,实在是难得境遇。”彼此挥别之时,林钦差还依依不舍的嘱托红拂:“要是令师兄妹拿定了讨伐东瀛的注意,一定要告知在下啊!在下必定竭己所能,尽此绵薄之力……”
伐东瀛诶!这么大的乐子要是不看,他岂不白到大唐走一遭?
红拂与孙药王也很感动。他们可不知林钦差的底细,只以为是真真正正毫无掺假的贵人。这样的贵人愿意折节下交,气度实在让人心服。因此,他们特意将钦差送出城外三十里,还各自奉上一件礼物;红拂送的是贮存剑气、能杀敌护身的剑囊;孙药王则送了一个能驱逐毒虫的香囊,还特地叮嘱他注意事项:
“老朽虽给那玄猫点开了心窍,但效力却不甚稳固,难免退转。这香囊中一样有犀角粉末,只要早晚熏上一次,便无大碍了。”
林貌接过香囊,连连道谢,心想这一只猫倒要三四支犀角粉末来配它,无怪乎贵得叫人咂舌;以这个身价看来,估计那位瓜洲的录事参军遭一回重,还真不算什么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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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瓜洲出发以后,林貌以神行秘法走过上百里戈壁,向东越过大唐以烽火台组织的防线,蜿蜒抵达玉门关。而今朝廷预备着对突厥用兵,边境局势日趋紧张,中原与突厥的商道随之大受影响,玉门关的行商萧条了许多。猫猫陛下看见沿途的情形,亦不由出声感慨:
“……兵者凶器,朕亦不得已而用之;只盼着战事早定,天下能重归太平吧。”
林貌安慰圣上:“陛下不必顾虑。以史书所载,李药师征西突厥乃一战定乾坤,半年不到就料理得干干净净。只要长远得益,忍耐一时也不算什么吧?”
狸花猫微微摇头:“……兵者大事,不可以不细查。可胜在敌不可胜在己,不能有那样侥幸的心思。”
正史中唐军的胜利当然酣畅淋漓,但也是趁着突厥内乱、草原天灾,才能以强击弱,一举歼灭。而今形势不同,恐怕未必会有那样好的天时了。
当然,与大手子谈这样的事情并无用处,猫猫陛下也不过稍稍倾吐一点胸中块垒而已。他在穿越之初,还曾幻想着能从现代那莫可计算的暴力机器中截取一点来加强唐军。但等真的深入了解了另一个世界运转的逻辑,却不能不打消这点痴心妄想——以现代管制之严密,别说大规模的军火了,就是稍微碰一碰李哲负责的那把**,估计都得让林阿宅进去喝一壶。
他们在玉门停留了一日,一面是要歇一歇脚,另一面则是想打探打探当地的名声,给玄猫找一户好人家寄养。
而今林貌家中已经养了一位皇帝外加一位宰相,于情于理于臣子最基本的道德,似乎都不应该心存旁骛,照顾什么新来的小黑猫了——三只猫咪彼此聚居,要是一个不好起了冲突,铲屎的该怎么调停呢?细细想来实在有不忠诚的嫌疑,干脆只能暂时托付给旁人。
毕竟吧,猫咪的嫉妒心可是很重的——当然,当然,这里绝没有暗示陛下被狸花猫本性影响可能心生嫉妒什么的——但还是那句话,猫咪的嫉妒心可是很重的。
玉门关行商聚集,为了派遣旅途的寂寞,大都有养猫养狗的风气。但他们考察来考察去,选的人家倒是没有问题,可最大最棘手的麻烦,却是实在没法将手中的玄猫交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