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是“咣当”的关门声。
晚上,果不其然,常去的居酒屋老板把电话打到了家里,让她去结账顺便把人接回去。
小学六年级的榴花特别想大吼,你们为什么就不能不卖酒给他。
但是,最终她还是握着真田道场发放的竹剑还有钥匙去接人去了。
“划拉”的纸门拉开声响,纯日式居酒屋里的烟气立刻顺着门散了开来。
廉价的居酒屋内,一群中年男人喝的烂醉,酒精麻痹了舌头,哪怕话都说的囫囵,也一点都不妨碍他们在那高谈阔论。
听见开门声,见到幼小的榴花,有人起哄:“栗原,你那个漂亮女儿来接你了。”
甚至有人嘴里不三不四的:“快上初中了吧,初中就可以赚钱了。”
年幼的榴花握紧竹剑,不理会那些嘴里不干净的中年男人,她找到老板,把学校代写作业赚到的钱放在了柜台上。
老板看着上面全是10円50円的硬币撇了撇嘴,“人在那边。”
居酒屋的角落,一个男人趴在单人小桌上仰头大张着嘴,一直在抖动空荡荡的酒瓶,恨不得把酒瓶里最后一滴酒都舔干净。
丑陋,又狼狈。
榴花冷眼看着这个已经邋遢的根本看不出曾经俊秀长相的男人,“爸,该回家了。”
拿着酒瓶的男人手停下,他根本就不看榴花一眼,晃晃悠悠的起身,离开了居酒屋。
离开前,还有人对他喊:“栗原君,明天再来啊。”
男人在前面走,一次都没有回头确定自己的女儿是否还跟在后面。
榴花已经习惯了。
自从台风毁了他们的家,母亲和爷爷都死了后,父亲就基本上不和她说话了。
台风带来的暴雨一直在下。
她和母亲一直埋在房屋的废墟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母亲抱着她,为她遮住了所有的伤害,她在废墟中一点一点感受母亲体温渐渐冷却。
“妈妈,妈妈……”
虚弱仿佛小猫一样的声音,在漆黑的碎石下绝望的叫着。
她以为在救援结束,她能等到爸爸的安慰,现实却是,从外面回来的父亲看都没看她一眼,抱着母亲的尸体哭的撕心裂肺。
父亲恨她。
再然后,葬礼,离开家乡来到神奈川县。
真田先生和爷爷是朋友。
爷爷最得意的事就是,他曾经和神奈川县警察本部长真田是朋友。
他们年轻时因为剑道认识,年老后也经常一起切磋剑道。
对于真田先生来说,可能爷爷是唯一一个敢和他动手,不会在意他身份的人。
榴花和父亲从湘南沿海能搬到神奈川县,榴花入学神奈川第一小学真田家给了很大的帮助。
爷爷和真田先生的交情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总不能彻底当寄生虫。榴花他们现在住的房子都是真田家提供的。
榴花曾经劝说父亲,他们不能这样下去,离开家乡到神奈川以来,一直都没说过话的父亲第一句话特别阴阳怪气。
“到时候你嫁到真田家报答不就得了。”
这句话是对一个五年级的小孩子说的,榴花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傻愣愣的看着说出这句话的男人,再次从这个男人的眼中看见了恨意。
榴花其实不懂。
年幼的她根本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恨她,难道她不是他的女儿吗?就因为妈妈死了她活下来才那么恨她吗?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年。
真田家的弦一郎师兄已经是立海大附属中学的学生,他第一年加入学校网球部,就和大家一起拿到了全国大赛冠军。
在全国大赛的现场,还是小学生的她在观众席安静的看着那些骄傲的少年在赛场上拥抱,欢呼。
真好啊。
眼泪刷的就忍不住了,榴花坐在观众席上,哭的就像个安静的洋娃娃。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生活要那样惨啊。
为什么爸爸要恨她,为什么她不能像这些少年们一样肆意的为了青春挥洒汗水啊。
欢呼中的师兄被他的学长们似乎提醒到了什么,他转回身就看到她坐在最靠近他们网球部休息座位前排的位置哭的像断了的水龙头。
他手足无措的跑过来,不明白她为什么哭。
“榴花酱,是觉得无聊吗?抱歉,爷爷说你一起过来散散心也许心情能好点。我……”
另一边,一个长相很漂亮的男孩子也靠了过来,递给她一张手帕,“栗原桑。”
那个男孩子榴花认识,是弦一郎师兄的挚友,叫幸村精市。
幸存精市把手帕塞给她后频频回头张望赛场,他们不能在这边太久。马上就要颁奖了。
幸村精市的动作没有恶意,他只不过还是个孩子,对他来说,网球部全国大赛总冠军的颁奖挺重要的。
榴花觉得更想哭了,她就是个麻烦。
用手帕擦过眼泪,榴花自此学会了伪装情绪,她抬头对弦一郎师兄说:“我没事,就是好久没这么高兴,不知道怎么就哭出来了。马上就要颁奖礼,你们两个是唯二的一年级正选,快去,不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