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相朝何曾缺乏将领,何至于让一个女人带兵?!”
“是是是,不妥、不妥!”
……
赵临鸢淡淡笑了笑,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女人?”
这两个字忽然落下,一时间,场上的气氛更诡异了。
第13章 13.笑望雪:懒怠贪欢、风雅散漫。
赵临鸢的眼神扫过出声的众人,有些好笑道:“在我昭云国,封官加爵从来都是按功行赏,不分男女,战场上亦是如此,却不知相朝的女子竟如此娇贵,生来便要被男人护在身后?”
她诡异一笑,又轻声道:“难怪此前你朝与我昭云国交兵,吃了败仗。”
褚萧:“赵临鸢!”
群臣:“你!”
诸人:“你你你……”
昭明帝的脸瞬间便黑了下来,但脑中思索一番,心中竟认同了这个女子所说的话。
赵临鸢看向高座之上的昭明帝,接着道:“我昭云国上至庙堂下至布衣皆讲一个有恩必报,更何况三殿下于本公主之恩,那可是关乎性命的大恩,所以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临鸢为三殿下出征南阳,并无不妥,还望陛下恩准!”
场上一时静寂,好一会儿,一声嘹亮的应允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好!”昭明帝垂手一拍龙椅,“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此次南阳之乱,朕便分派五千精兵,听凭长公主调遣!”
“谢陛下。”
赵临鸢垂首行了个礼,再抬眸时,她的余光瞥了一眼褚萧,眼神释放出神秘的光芒。
接着便是说出了让褚萧更下不来台的话:“陛下,相朝与昭云国有国书婚约,而三殿下于临鸢有救命之大恩,若此次临鸢得以平定南阳,还望陛下下旨赐婚,许临鸢嫁予三殿下为正妃!”
一言既出,朝堂之上霎时炸开了锅。
众臣纷纷看向太子,果然瞧见褚萧的脸上青筋暴起,面色狰狞,那样的架势,若陛下当真点了头,恐怕他是真要拔刀指着赵临鸢了。
昭明帝心中同样有所顾忌:此次和亲,虽然国书上并未言明和亲之人,选择权也在赵临鸢的手中,但她此前分明已经定下褚萧为夫婿,此乃举国皆知之事,若就此应允了她,又置太子的颜面于何地?
况,赵临鸢的身后是整个昭云国王族,若她当真嫁给了褚瑟,必定会削弱东宫的势力,昭明帝虽然知道太子有诸多不足,但心中难免偏袒他。
如此,他又怎能应允赵临鸢?
瞧见昭明帝犹豫,赵临鸢心下一叹,只好用余光望向褚离歌那处,向他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
褚离歌就差对她翻个白眼了:将才他参太子一本的时候,便是因为她临阵改口,才让他功败垂成,她这才拆了自己的台,如今却想让自己出言相助?
思及此,褚离歌的目光立刻移开,根本不想接受她那藏在眼神里的暗示。
赵临鸢缓缓呼出一口气,想了想,刻意扬声说道:“太子殿下龙乡麟振,号令百官,乃逸群之才,如今又深受陛下倚重,得皇后娘娘爱护,想来,是临鸢不识好歹、不知礼数了。”
这话在场上传开,众人皆以为她在称赞太子,可有心之人自然听得出,这话她分明是对身后的褚离歌说的。
褚离歌自己便是那有心之人。
他知道,赵临鸢是在告诉他,若她嫁入了东宫,褚萧的势力只会更加猖獗,那么到时候该着急的便是翊王才对。既然如此,此时不帮她,还要等到褚萧骑到他头上的时候再来悔不当初吗?
褚离歌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此女卑鄙,但终究还是咬着牙,开口帮了她。
“儿臣……还有事奏禀!”
众人又纷纷看向了突然开口的褚离歌:怎么又是他?又关他什么事?!
昭明帝再次脸黑:“说!”
褚离歌上前一步,掠过赵临鸢时还不忘冷哼了一声,随即高声与座上龙威之人道:“长公主乃是千金之躯,岂有在我相朝受委屈之理?可据儿臣所知,公主初到我相朝当日,本应该是太子亲自相迎……”说到这里,他神秘莫测地瞥了一眼褚萧后,又接着道:“可偏偏前往接亲的却是三皇弟。”
众人闻言皆震惊tຊ,唯知晓此事的东宫一派臣子只得无奈地垂下了头,心想翊王这话说的可真是……说对了时候。
褚离歌瞧着众人的反应,心中满意,便继续道:“若太子无意迎娶长公主,而长公主也与三皇弟颇有缘分,如今更有救命之恩,如此,父皇何不成全了长公主?”
昭明帝偏头看向褚萧,声音一沉再沉:“太子,可有此事?”
褚萧胸口憋着一口气,嘴上却只能理亏道:“父皇恕罪!”
昭明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昭明帝的脸色实在难看,他勉强咽下快要涌到嘴边的对褚萧的谩骂,看了一眼还在等待答复的赵临鸢,最终只能无奈点头,“既是如此,朕便允了长公主,若此次得以平定南阳,朕定当让长公主与三皇子完婚!”
赵临鸢颔首道:“谢陛下!”
“谢父……”
褚离歌漫不经心地道出这两个字,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立即止声:他的皇嫂变成了他弟媳,关他什么事,他有什么好谢的?!
真是没睡醒,魔怔了。
*
早朝在一阵腥风血雨之后终于结束,昭明帝为赵临鸢分派了一座府邸,唤作揽星阁,作为她正式嫁予褚瑟之前的临时居所。
杜卿恒陪着赵临鸢来到了揽星阁,准备替她将此处整理妥当,让她得以安心入住。却不曾想,等待二人的早已是一座被收拾得纤尘不染的院落。
“公主。”
一众侍女徐徐行来,向她们的新主人行了个礼,为首一人道:“揽星阁已收拾妥当,唯泸沽河边尚未洒扫,因有位皇子在那处等了您许久。”
杜卿恒皱了皱眉,疑惑道:“这主子还未入主,客人倒先来了,会是哪位皇子?”
赵临鸢笑了笑,“除了他,还能有谁。”
三位皇子中,褚萧视她如仇敌,褚瑟正卧床不起,此刻还有闲情逸致、更能身体力行在此等候了她许久的,想来也只有那位刚与她在朝上打了照面,算不上熟也不能说是毫无瓜葛的翊王,褚离歌了。
赵临鸢心中想,来的可真是时候啊,她恰有要事要与此人对峙。
揽星阁多年来未有人居住,谁知褚离歌对此处倒是了解得很,两脚一踩便踩在了整个院落最为宁谧雅致的空地上。
泸沽湖碧绿清冽,偶有凉风轻轻拂过,送来湖心花草气息,置身其中便叫人忘了烦忧,只贪恋这醉人的片刻。
赵临鸢来到泸沽湖边时,遥遥便瞧见一位贵族公子临湖而立,早朝才结束不久,他竟已褪去了朝服,身着竹青宽袖长衣,一双靴子不染尘埃,乌发半簪半散,甚至还残留些清香的水汽……
他这是,刚洗浴?
赵临鸢十分佩服此人:这朝事才刚结束不久便来寻自己,如此匆忙的行程,他竟还有闲情逸致,特意回了一趟自己的南霄宫洗浴一番。
果然传闻不假,这还真是一个懒怠贪欢、风雅散漫的皇子。
褚离歌察觉到身后有人行来,可他并不回头,只望着湖心的景致浅浅一笑,高声吟道:“三月春风起,风光昼如锦;百花草中扬,佳人临湖立……”
“翊王殿下,你的腰带歪了。”
赵临鸢盯着眼前人的宽肩窄背,皮笑肉不笑地刻意说了这么一句话。
“……”褚离歌顷刻间便没了吟诗作乐的心情。
他垂眼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回过身,唤眼前女子一声,“皇嫂,”顿了顿,又改口道:“哦不对,如今应该是皇弟妹才是。”
“找我何事?”赵临鸢的眼神里忽然露出些玩味来,“翊王殿下莫不是仗着在朝上替本公主与三殿下美言了几句,促成了好事一双,这会儿来找本公主讨谢来了?”
“皇弟妹说笑了,朝堂之上乃风云场,帮别人就是害自己,你看本王像是这么愚蠢的人吗?”他的脸忽然凑近赵临鸢,笑道:“也只有你这般愚蠢之人,才会将嫁予我那三皇弟视作好事吧?”
赵临鸢后退一步,远离了他那张离自己近得不能再近的脸,点了点头讽道:“三殿下深居简出,自然不似翊王殿下这般侯服玉食,肥马轻裘,逍遥自在。”
褚离歌“啧啧”一声,玩笑道:“未来皇弟妹啊,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啊?”
他又往前一步,假意凑近对方嗅了嗅道:“哦,原来是一股子酸味,怎么,这还没嫁给咱们三皇弟呢,便已替他嫉恨为兄生活风雅了,不似他那般低贱了?”
赵临鸢的面上瞬间僵硬,她虽然知道褚瑟在相朝不受皇族重视,但她尚未适应也不喜眼下这般谁人皆可羞辱他的局面。
但那样的僵硬也只是片刻的事,她哪里会因为这等玩笑话便与褚离歌计较呢?
褚离歌还在等着赵临鸢的反应,却听见她同样玩笑道:“翊王殿下怕是闻错了,本公主的身上可不是酸味,而是……”她忽然上前几步,唇瓣凑近对方的耳根,悄声道:“血腥味。”
“哦?”褚离歌的眉头皱了皱,假意关心道:“皇弟妹这是在何处染了血?”
赵临鸢话中有话,提醒对方道:“初入西椋宫那夜,三殿下遭东宫刺客暗杀,我与太子见了一面,不慎染了他的血;西椋宫大火那日,三殿下舍身护我,受了重伤,我也染了他的血。本公主来了相朝不过短短几日,便先后染上了两位殿下的血,这身子啊,可不得有些血腥味?”
褚离歌依旧笑着望她,倒是面上多了几分诡异。
赵临鸢看着他的反应,渐渐便敛去了笑意,目光渐冷,“褚离歌,果然是你。”
第14章 14.笑望雪:你未婚妻和太子一起。
赵临鸢将“血腥味”和“果然是你”这两句话同时掷出,褚离歌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本王听不懂皇弟妹在说什么。”
“听不懂?翊王殿下真是说笑了,恐怕西椋宫的一桩桩一件件事,再没有谁会比殿下更懂了吧。”
赵临鸢往前走了走,一步步紧逼他道:“一者,你早便知晓褚萧行刺褚瑟一事,可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坐山观虎斗,妄图坐收渔翁利。可后来你发现他们并没有两败俱伤,你便恰逢其时在今日搬出此事,意图重创太子。
“二者,你亦知晓西椋宫走水乃是我刻意所为,可你将计就计,从中作梗,才有了那场完全不在我掌控之中的大火,你分明就是想借刀杀人,让三殿下葬身火海!
“可翊王殿下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的事?西椋宫不过是一座被皇族遗忘的殿宇,也值得殿下这般安插眼线盯着吗?褚瑟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也值得殿下这般费尽心思去算计吗?”
褚离歌冷哼一声,“褚瑟是不是值得本王算计之人,皇弟妹啊,奉劝你当真看清了此人的面目后,再来与本王探讨这个问题。”
“那么殿下此番前来,是想与本公主探讨,如何利用殆夷国的这场战事为你南霄宫谋利,是吗?”无事不登三宝殿,赵临鸢这才接下了南阳战事的指挥权,褚离歌便偏在这时候来找她,她自然猜透了他的来意。
褚离歌也不再遮掩,“明人不说暗话,这次战事,别看父皇明面上应承了你带兵,可本王告诉你,褚萧无论如何也会说服父皇,让他同往。若你我合作,到时候你在明我在暗,便可神不知鬼不觉便除去一个日后可能会危害到三皇弟性命之人,岂不是……”
“岂不是痴人说梦?”赵临鸢脱口而出,打断了他那让自己觉得好笑的计划,“翊王殿下,你也曾是对三殿下下了死手之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与你合作?褚萧再狠,终究也是我的手下败将,可那场大火,你褚离歌却险些要了我的命。我啊,可记仇着呢。”
褚离歌的一双眸子闪了闪,微笑着警告对方,“赵临鸢,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须知我敢杀褚瑟、敢动褚萧,同样可以解决了你!”
赵临鸢似十分期待:“好啊,那你试试。”
褚离歌吃了瘪,愤愤咬牙,瞪了赵临鸢好几眼,方甩着衣袍离去,再没了来时临湖而立赏景的好心情。
待得这位不速之客走远,赵临鸢才唤来一直藏在不远处的杜卿恒,吩咐道:“去查一查这位翊王最近有何动作,我怀疑,他会在殆夷国的战事上再做文章。”
杜卿恒“嗯”一声,在原处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支支吾吾地开口道:“公主,翊王如此跋扈,敢与太子争锋,甚者敢杀三殿下,此人怕是不简单,除却殆夷国之事,我们是否还要往深处再查一查?”
赵临鸢素来便是思虑周全之人,对她的指示,杜卿恒一向只管执行,鲜少有多余的话语,更不必提多余的建议,可这一次,他的话倒是多了一些。
赵临鸢转过目来,似洞悉了什么事一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tຊ“杜将军,究竟是我想查,还是你想查啊?”
杜卿恒垂下头,低声,“我只是为你好,可你若无此意,那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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