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小希。”萧渡玄极轻声地说道,“但这一次的事,不是我做的。”
沈希阖着眼眸,眉心微拧,仿佛是睡着了。
但他还是仔细地和她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说这些,并非是为了求你原谅,”萧渡玄低声说道,“我只是向和你说一声抱歉。”
“一是为当初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太后绑架,”他带着歉意说道,“二是为后来错怪你,还不肯听你的解释。”
萧渡玄声音微哑:“你现在怎么怨我怪我,都没有关系的。”
“但是不要为了我伤害你自己,好吗?”他抱住沈希,“我不值得你这样的。”
萧渡玄将姿态放得很低。
他生来就是万人之上,这还是平生头一回如此低三下四。
但沈希分毫不领他的情。
她阖着眼眸,低低地说道:“好,我知道了。”
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萧渡玄就知道沈希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但是沈希却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因为她不相信他。
因为她对他再也没有信任了。
胸腔里的心脏仍然在怦然地跳动着,但心口却再度像是被掏空一样。
有血在无声息地往外流淌。
*
沈希睡了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便觉得喉间没有那么难受了,她张开唇,喝下萧渡玄喂来的药。
朱唇丰润嫣红,看着就极有气色。
但沈希的眼眸里还是没有一缕细弱的光芒。
她就好像是累到了极点的人,满心就只余下疲惫。
喝完药后,萧渡玄又抱着沈希用了膳,他说了很多的话。
从来都不喜日常琐碎的他,费尽心思地哄她高兴,然而沈希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渡玄能感觉到,这跟她平日故意冷着他不一样,她是真的跟他没什么想说的。
沈希最后只低低地讽刺了一句:“您什么时候也变得跟我弟弟一样了?”
这并不是关切的话语,而是在暗指他聒噪。
但她说完这句话后,却没有更多的言语。
萧渡玄揽着沈希,心底都是难以说清道明的情绪,曾经做错的那些事情,终于是化作尖刀刺向了他的胸口。
可他也知道,他欠沈希的实在太多,即便是用余生来忏悔亦是不够的。
更何况,沈希哪里会想要跟他度过余生呢?
但是放手,他真的做得到吗?
倦意深重,外面又一直在下雨,沈希睡了很久,临到傍晚的时候方才苏醒。
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但简单说话是没什么问题了。
沈希为这次的中秋宫宴准备了许久。
她心里是那样累那样疲倦,可想到晚间的事,她还是撑着手臂坐起身梳妆安排。
好在之前的准备周全。
沈希换了身绛色的长裙,容色柔美,气度极盛。
头上的金步摇更令她的眉眼都闪烁着光亮,眸光流转,写意风流。
外间还在下雨,所以宴席挪到了宫殿里。
宫殿高昂,会令人想起天穹的高度,中央是镂空的。
如果是往日,可以从中窥见月色,现在飘落着雨丝,仍旧别有一番风情。
萧渡玄本以为沈希不愿再和他一起出现在外人面前,此刻见她缓步走过来,他的神情都有些愣怔。
帝后二人的容色都生得极好。
两人并肩而站时,更像是和合的连璧,怎样看怎样相配。
萧渡玄不知道沈希对他到底还剩多少感情,可她向来走过来的这个瞬间,他的所有底线都退到了最末。
妥协的念头在疯长着,像是藤蔓,在无声息间填满了整个心房。
堂堂帝王,九五之尊。
竟会在有朝一日生出这样退避的想法。
萧渡玄扣住沈希的手,修长的指节和纤细的玉指交缠在一起,成了这回中秋宫宴上最盛的风景。
在有人向沈希敬酒的时候,萧渡玄覆上沈希的手背,便将那酒给饮下去了。
都说先帝盛宠陆太后。
可两人之间也从不会在人前有这样亲昵的举动。
萧渡玄呵护沈希,就仿佛是将她放在心尖上疼溺一样。
连丝毫的风雨他都不舍得让她碰到。
那是真正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可无人知悉,他们之间如今到底是怎样的末路穷途、岌岌可危。
中秋的宫宴盛大,即便今夜没有高悬的皎月,只有细密的浓雨也没有任何改变。
宫宴过后,是举国的三日休歇,所以哪怕喝到昏沉,亦是无妨的。
所有人都是欢畅的。
沈希凝眸看向下座的人,轻轻地移开了视线。
眼见沈希累了,萧渡玄便想带她离开,可在那时候,过来参拜的人轮到了平王府的众人。
都是故人。
但看到沈希望向平王府众人的目光时,萧渡玄到底是停住了脚步。
心里全都是说不出来的感受。
可他想让沈希高兴。
平王离京多时,为首的是平王妃和平王世子萧言,沈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
她以为她的心已经再不会被触动到了。
可平王妃关切的眼神投过来的时候,沈希再次生出了想哭的冲动。
上一回这样举办宴席时,她还在平王府,还是平王世子妃。
沈希从来不怕旁人的责骂、误解,但在经历了这样多繁杂波折的事情后,平王妃看向她的目光还是一如往昔,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就让沈希很不能承受了。
她宁愿平王妃责斥她祸水悖伦,那也远好过真切的关怀与担忧。
可这是万众瞩目的宫宴,她的举止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沈希自己是怎样都无所谓了,但她还是不想把麻烦带给旁人,尤其是她在意的人。
她的容色如常,唇边的笑容亦是恰到好处的。
唯有沈希自己知道,她到底是用怎样的毅力和平王妃说完话的。
从宫殿内离开后,萧渡玄便将沈希打横抱了起来,她的神情脆弱,眉眼倦怠,身躯微微颤着,仿佛在承受着很大的痛苦。
可是她一句话也不肯说。
怜惜到了极限的时候,是会化作一种很深重的侵略欲的。
但萧渡玄连多碰一下沈希的手指都舍不得,沐浴过后,他将沈希抱回到了床帐内。
“你要怎么样才能高兴起来,小希?”他轻声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什么都可以的,小希。”
萧渡玄愿意将他的一切都给予沈希。
可是她不愿意要。
而她真正想要的那个自由,他又给不起。
萧渡玄放手过一次,所以他更知道他是做不到放手的,他甚至害怕沈希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想法太自私了。
但是萧渡玄没有办法,他害怕沈希离开。
他更害怕沈希离开后他会再度失去理智,做出许多事后自己想来都后悔到极致的事。
沈希也明白萧渡玄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只嘲讽地笑了一下。
不过即便他答应了,她也不会相信的。
反复的掠夺和食言,早就让沈希失去了对萧渡玄的信任。
所以他再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
中秋举国上下都会休歇,但这不意味着中央朝廷就会停止理事,随着秋意渐浓,军务上的事也越来越繁重。
尤其是北面的突厥今年可能要迎来一回权力更迭。
但沈希的病症没有好全,萧渡玄也放心不下她这边,除却议事基本都是在前殿看文书,或者约人来见。
不过沈希几乎大半日都在睡。
她以前睡眠不好,总是梦魇,如今总算能好好休息了,可萧渡玄却更焦虑了。
他低声向着御医说道:“方子里有助眠的药吗?她最近为什么这么嗜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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