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要是死了,我就赔给你新的鱼!”他大喊大叫着,“再把我新养的睡莲也全都送给你!”
沈宣说了很多俏皮话,沈希被他逗得欢声大笑,腰肢亦是笑得颤抖。
原本有些压抑的情绪也全都退去了。
再晚些的时候,沈庆臣和冯氏也过来同沈希说这件事了,一家人很久都没有一起出去过,光是准备的事就言说了许久。
难得出去玩一次,还是要好好准备的。
*
但两日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快要出发的那天。
沈希帮着冯氏忙来忙去,安排各种事务,一时之间累得也没空去想萧渡玄的事。
临到出发那日,沈宣已经激动得夜里都要睡不着了。
沈希特别不明白,沈宣为什么一激动就特别爱说话,他的话又多又密,听得沈希耳朵都疼。
她原本还有些忧虑,后来是一点情绪都没了。
将沈宣面无表情地从院落内推出去后,沈希倒在榻上就开始安睡。
一夜无梦。
翌日清早,沈宣便又来高高兴兴地叫她,沈希刚巧梳妆好。
两人一起去冯氏那边用的早膳,用完后时辰便差不多到了。
沈希也有段时间没有到过玉华山的行宫。
附近的山谷很多,视野极为开阔,是很难得的避暑胜地,光是宫殿群就十分的辉煌。
遥遥地望去,像是志怪笔记里的仙山,青翠欲滴,琼楼玉宇。
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十四岁的时候。
那时沈希早已不好意思再叫萧渡玄抱着,但她在溪边玩的时候扭伤了脚,萧渡玄便还是抱着她走遍了玉华山的各处。
风光是什么样子已经记得不太清晰了。
但萧渡玄温暖有力的臂弯却还残存在记忆的深处。
先帝到了后来就不怎么处置政务了,很多事都交给萧渡玄,他那时候很忙,但陪沈希出来玩时,也还是很用心的。
路上瞧见什么题字,都要给她讲讲典故。
就仿佛她还是当初那个字都不识的小孩子。
沈希不愿再多想,她移开目光,加入同乘族姐们的谈话。
但与外人相比,她们的好奇心就强得多:“小希,你和离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今朝不重贞节,改嫁之类的事很随意。
沈希的继母冯氏,便是和离后改嫁过来的。
沈庆臣甚至想过让沈希不再嫁了,就在家中养些面首算了。
高门的权贵女子私下里这样做的并不少,有些夫妻更是各过各的,十分风流,也十分恣意。
若不是因为萧渡玄,只怕沈庆臣已经开始给沈希挑人选了。
沈希想起父亲的那些话,差点有些语塞。
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此事还是要看缘分。”
“对了,阿姐原来说婆母想送来两个妾室,如今怎样了?”沈希三言两语便将那些意欲打探的话给拨回去了。
那个问话的族姐开始大吐苦水,话题又被引走了。
因为众人启程很早,约莫正午时分,便到了玉华山,抬眼望见满山的青翠,沈希亦是觉得舒快。
风景实在是太好了。
以前在东宫的时候,沈希就很喜欢跟着萧渡玄出去。
太极宫虽然华美,但她还是更喜欢外间的辽阔风光。
到了以后,便是一家人在一起。
沈希跟在父亲沈庆臣的身边,沈宣站在继母冯氏的身边。
他们这家人生得都好,她和沈宣又是双生子,沈庆臣的同僚也都纷纷传来艳羡的目光。
沈宣到了行宫后话变得更多了,连午膳都堵不住他的嘴。
他低声说道:“阿姐,你知道梁国公世子为什么没来吗?”
“他叫御史台的人给参了,”沈宣继续说道,“现在还停职着呢。”
“我真是瞎了眼了,”他气愤地皱起了眉,“他这人瞧着那般妥帖,私底下竟然会做出强抢民妇的恶事来,而且还不止一次这样,真是晦气!”
沈希又给沈宣推过去一盅甜羹,这才让他消停了片刻。
百官都到了行宫,虽仍是有许多事务要处置,但到底是要比在皇城时放松。
各种表演和马球比赛也通通被提了上来。
丝竹管弦的乐声悠扬,欢畅。
沈希听了片刻,发现这是她平时爱听的曲子,低眸的时候看向碟中的膳食,也发觉这不是平时宫宴上的寡淡口味,全是她爱吃的菜色。
萧渡玄一直都是这样贴心的人。
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同样能让沈希成为整个宴席的主人。
顾长风在云中时想要求得她的欢心,再度追求她的时候,也不能做到这个地步。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希总还会觉得别扭。
就仿佛落在身上的不是爱,而是一种旁的物什,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富含疼宠和溺爱的意味,却无法形容,无法说清到底是什么。
那比纯粹的强权能难以抵抗,更令人不知道该怎样抵抗。
*
下午的时候,各式各样的活动便已经开始了。
李四姑娘很善打马球,骑在马上的时候英姿飒爽,肤色亦是健康的小麦色,持着球杆利落地奔腾。
偏生每一步都能应住乐声中的鼓点,叫一众人都看呆了眼。
沈希陪在李缘的夫人钱氏身边,笑着说道:“四姑娘真是潇洒。”
钱氏的父兄都是武将,小女儿也自小喜欢这些。
沈宣原本不想跟过来的,此时也看得睁大了双眼,附和道:“伯母,四姑娘真是厉害!便是让我再练一百天,我也是做不到的!”
他话很多,是个天然的捧哏。
钱氏果然被逗得合不拢嘴,女儿喜好特别,常被人言说没有世家女的风度。
她从来不在乎这些,可听到这样真诚的夸赞,钱氏也很是高兴。
眼见两人顺利地聊上了,沈希也借故悄悄地离了席。
但没多久便有内侍笑着过来,说道:“姑娘,公主想请您过去叙一叙,不知可否赏个脸?”
沈希坐在休息的殿阁中,前后的人不少,闻言众人的目光都投过来了。
谁不知道沈希和乐平公主的关系有多好?两人打小就朝夕相处,前不久乐平公主生病,沈希更是时刻陪同在她的身边。
但问题是,来传话的人并非是乐平公主的人,而是萧渡玄的人。
萧渡玄真的是很聪明。
这样的问话和邀请方式不会让沈希反感,也不会令她轻易拒绝。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随着那内侍走了出去。
萧渡玄居在正殿,但他没有在那里等她。
沈希不记得路,也不知道侍从是怎么走的,她只觉得几次穿花过后,便到了一个奇秘的花苑中。
沁人心脾的芬芳围绕着她。
在沈希踏进去的时候,更是有许多的蝴蝶向她飞了过来。
萧渡玄站在花路的尽头,后方是翼然的亭台和潺潺的流水。
他身着宽衣广袖,倚靠在栏杆边,微风掠起皇帝的衣袖,将他的身姿衬得更加翩然若仙。
萧渡玄含笑看向她,轻声说道:“小希,过来。”
这样的风景一瞧就是人为营设出来的。
但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精力,才能布置得这样好,让沈希能在走进来的一瞬间,就刚好瞧见最美好的风光。
很少有年轻姑娘会不为这样的情形动心。
沈希起伏着的胸腔里,心脏亦是怦然地跳动起来。
只是她心中涌起的情绪不是高兴和喜悦,而是恐惧和慌乱,想要逃离的欲/望再度无法控制地涌到脑海里。
沈希终于明白怪异在何处了。
萧渡玄不是在爱她,而是在摹仿旁人爱人的方式。
这种情形太怪异了,就仿佛是潜藏在暗处的异兽在摹仿着人类,意欲将她一点点地蚕食、吞噬。
强烈的不安情绪让沈希连虚假的笑容都挂不起来。
她的掌心全是冷汗,腕间更像是被毒蛇给缠绕住了一样。
与此同时,随着萧渡玄缓步靠近,沈希耳边的嗡鸣声也响了起来,她怎么可以这样轻信?怎么可以这样不设防的?
他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安。
萧渡玄衣袂翻飞,他抚了抚沈希的脸庞,轻声问道:“你不喜欢这里吗,小希?”
他的声音很温柔,抬手就将她给抱了起来。
沈希的手臂本能地攀上萧渡玄的脖颈,她是那样的惧怕,可她能想到的第一个藏身之处,竟然还是萧渡玄的怀抱。
但如果旁人听到沈希的心声,一定会觉得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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