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苓一回府就冲到王夫人的院子里,“伯娘,伯娘,您猜我今儿见到谁了?”
王夫人正和叶茉说话呢,她见叶苓连通报都不曾便闯了进来,不悦的皱眉,“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好好说话。”
叶苓也不在意,“我见到秦王殿下了!”她冲叶茉得意的一挑眉,尚书府嫡女又如何,以后入秦王府的可是她。等将来秦王登基,她最少都是四妃之一,叶茉再想见她就得等候召见了。
叶茉看到叶苓那副得意的模样,又听到“秦王”两字,有些不解,她看着王夫人,“三姐不是被雍和公主召进宫的么?怎么会见到秦王殿下?”她又看向叶苓,“你可见到菊心表姐了?”
叶苓不屑的撇嘴,“公主只请了我和礼部尚书家的闻书,根本没叫王菊心,怎么,王菊心不过是给公主做个替身,难不成公主有什么事都得叫上她才行?”
王夫人已经黑了脸,王菊心可是她的侄女,叶苓当着她的面贬损王菊心,可见心里也没自己这个大伯母。
她看了一眼陪坐在下首的叶莒,明明叶莒处处都比叶苓强,郭太后却偏偏瞧中了叶苓,还真叫人有苦无处诉。
“行了,你闭嘴吧,”叶茉听见叶苓说话就头疼,“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叶苓怎么会认得雍和公主?”
她时常转不过圈儿来的脑子突然就想通了,“还有秦王殿下,叶苓为什么提起秦王殿下就那么高兴?你们准备做什么?”她可是听母亲和嫂子私下嘀咕过,说秦王会在和李庭兰成亲之前,先迎郭琪为侧妃。
她指着叶苓转头看着王夫人,“你们不是想让她给秦王做妾吧?”
“什么妾不妾的?我是平江叶氏嫡女,怎么可能与人为妾?太后说了,我和郭珉都会是夫人的位分!”叶苓一脸不满的回瞪叶茉,“只要进了秦王府,我就是有品级的内命妇,岂是你可以轻慢的?”
叶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让她不敢相信的是王夫人的态度,“娘,这你也同意她这么胡来?秦王可是表妹的夫婿!”
面对叶茉的质问王夫人有些尴尬,她轻咳一声,“茉儿你别激动,这事原就不是咱们做臣子的能做主的,这都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而且不过是一个夫人,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你表妹不
会当回事的。”
叶茉呵呵冷笑,“既然表妹不会当回事,那表妹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她说?亏她将你当成长辈,其实在你心里,表妹什么都不是吧?也对,不然你和父亲也不会坐视姑母和许家人欺负她那么多年!”
“你大胆!”王夫人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亲生女儿当面揭开她内心最不愿承认的一面,“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不将庭兰当亲人了?这不是太后的懿旨,我也不能违背嘛?”
叶茉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辩解,只冷冷道,“但愿表妹和李阁老信你这番说辞。”
说完也不再理王夫人和叶苓,叫上自己丫头,“走,咱们去李府!”
“茉儿你,”王夫人欲要去拦,但又迈不开腿,“你这又何必?”
“母亲不是说了,”叶茉一脸讥诮的看着叶苓,“叶氏女入秦王府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那王府即将添一只猫狗,何必瞒人呢?”
说罢提着裙子便冲出了正院。
不过叶茉去的快回来的也很快,王夫人愕然的看着和没事人一样的叶茉,“这是怎么了?”她仔细觑着叶茉的神色,女儿可是最藏不住心事的,“庭兰怎么说?”
叶茉往高背椅上一靠,接过红豆汤喝了一口,才悠然道,“表妹说了,秦王殿下娶不娶妻、纳不纳妾和她有什么关系?让我不要乱说,省得叫人误会了。”
王夫人打死也没想到李庭兰会是这么个答复,“不是,你表妹,”她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才小声道,“他们不是还在陕州见过一面吗?”这不说明两人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
“对啊,表妹就是和秦王谈以后的事的,大概他们已经有了协议吧,”叶茉摊手,“母亲也是知道我的,我向来是个不操心的,表妹那么聪明,李阁老又最疼她,必不会让她吃亏的。”
说完她一口将碗里的汤喝干了,“跑这一趟可累死我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表妹会嫁到那种乱七八糟的府邸了。”
走到屋门处叶茉又回头笑道,“母亲可要好好教导三姐规矩,不然就三姐的性子给人做小,只怕在主母手里活不过一年。您便是再疼她,难不成还能跑王府替她张目不成?”
王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聪明起来的女儿,“这些话都是庭兰告诉你的?”
叶茉无语的看着王夫人,“我只是不喜欢动脑子,并不是傻子,其实你和父亲打什么主意我也清楚,不过和当年想让我去争晋王继妃一个用意。而且像叶苓那样的侄女儿,舍了也就舍了,没什么好可惜的,不是吗?”
王夫人怔了怔,“你怎么能这么看我们?真的是太后娘娘突然召你三姐和四姐入宫。其实太后娘娘打什么主意我也大概能猜到,不过是庭兰不肯让郭琪入宫,她便选一个姓叶的女孩儿,想给庭兰难堪罢了。若她选的是你四姐,我肯定会想办法推了,但她看中的是你三姐,我就没当回事了,你三姐的性子根本翻不出庭兰的手掌心的。”
王夫人私心里觉得郭太后选了叶苓而不是叶莒,应该是因为叶苓年龄大一些,她怕是想让郭氏女抢在李庭兰前头生下庶长子。而叶苓只是个障眼法。但王夫人觉得这样也不错。这女人的肚子可不是郭太后说了算的,没准儿庶长子会从叶氏女肚子出来呢。
若真能成事的话,叶家一个亲王外甥是跑不了,这对叶志诚几兄弟没有一点儿坏处。若不能成事,也不过牺牲一个叶苓,她原就不指望叶苓能为家族做什么贡献,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叶茉从李庭兰那里回来心气儿已经顺了。左右表妹都不在意,她何必生气呢,她摆摆手道,“您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出了这样的事我觉得挺好的,也让表妹瞧清楚你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以后远着咱们府里些也不错。”
王夫人老脸通红,“这是庭兰的意思?我现在就去见她。”她和叶昆是想给叶家再准备一条路,毕竟李庭兰是姓李的,李氏出仕的子弟也有很多。但他们绝不想让李庭兰和他们离了心。要知道叶家最少还要仰仗李庭兰十年。
而且听叶茉回来的意思,李庭兰和秦王的婚事或许有变?若那样的话,叶家还真是白填进去一个叶苓了,就如叶茉所说,若秦王府不是李庭兰做主母,叶苓进去不但不能给叶家助益,怕还得拖叶家的后腿。
第165章
叶茉一阵儿风样的来了,又一阵儿风样的走了,搞得李庭兰哭笑不得。
而一旁的何氏的反应也如当初的李陆和董嬷嬷一般,恨不得立时打到叶家门上要个说法,被李庭兰好不容易安抚住了,但何氏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我知道叶家你是舅家,娘亲舅大,那边是你的至亲,但不还有句话说人心难测么?有时候你对人也不能太真心。”
李庭兰轻轻点头,“二婶儿你放心,谁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叶家这么做我也不意外,而且这也只是太后娘娘自己的想法罢了,秦王那里未必会同意。”
李庭兰这么说何氏便放心了,“我瞧着秦王也不是那种看见个女人就走不动道儿的人,不然这么些年他身边也不会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了。太后娘娘那么有本事,早干嘛去了?她就是为了给你添堵。”
不过是觉得楚琙能同意和自己的婚事,便能妥协纳了她安排的女人罢了,当然给自己添堵也是一方面。李庭兰笑道,“不提这个了,如玉堂姐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二婶儿准备怎么添妆?”
李如玉和舒振声年纪都不小了,提亲之后便将婚期定在了四月。舒振声家在南阳,两边距离有些远,便干脆准备在洛阳成亲,成亲之后,李如玉便随舒振声往湖北汉川赴任。
舒振声虽然考的不错,但他没有考上庶吉士。他倒是求到李显壬这里,想随着庶吉士留在六部学习,这样将来就有可能直接留在洛阳做京官。
但李显壬对舒振声的品性有了看法,便不肯给他行这个方便。舒振声退而求其次,希望能谋个外任。这个李显壬倒是没反对,为他谋了个湖北汉川县丞的缺。
何氏冷笑一声,“有什么可添的?我问过你三伯娘了,就照族里的规矩来,这次我是一根线也不多给了。”
李浩父子还想借着送嫁的名义重新住进阁老府西路,甚至想让李如玉从阁老府出嫁。但被李清干脆的拒绝了。当然李清也不会落人口舌,就在舒振声租住的地方给李浩一家租了一个小院儿,交了一个月的租金便撒手再不管了。
舒振声大概也知道李如玉一家将阁老府得罪了,但他以后还要仰仗李显壬。别的不说,若没有李显壬发话,他一个毫无背景的进士,能如此顺利的谋到缺那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他拦住了要冲到阁老府“理论”的王氏,只说若他们再这么没规矩的话,那等婚礼过后,便将李如玉随着父母回南阳去,没有他在外为官,父母身前无人伺候的道理。
这下把李如玉给吓住了,舒振声一走最少三年,难不成她要在南阳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等三年?三年后又会是个什么光景呢?所以她再不许父母作妖,只求能在成亲之后顺利跟着舒振声往汉川去。
何氏说按族里的规矩走礼,李庭兰就更没必要将李如玉的婚事放心上了,尤其是李如玉一家的心性,若她稍微表现的热情一些,只怕她们又在粘上来了,“族里姑娘们会送什么咱们也不好再打听了,妩姐儿那边我也不去问了,就照着二婶儿的例减一等吧。”李妩是个心软的,这又是最后一回了,必然不会吝惜财物。
定好了李如玉的贺礼,李庭兰又听何氏说了李妩和任家那边也将婚期定下了,“我算着你湖三伯母这两年都难回商丘了。”何氏和这个三嫂相处的还不错,也乐意她在洛阳多住两年。
湖三太太嫁孙女是次要的,关键是长房还有几个孩子要在洛阳城里求学,有她在这边坐镇,家里那边也放心些。
“我听你三伯母说,过年的时候任家太太过来,说要将聘礼再添上三成呢,”何氏笑道。
任家这是瞧着东宫要有主人了?李庭兰轻叹一声,“咱们又不是看重这个的人家,任家这是做什么?不是说那任公子下头还有好几个弟妹么?”
任家人丁极为兴旺,任仰俊一母同胞的弟弟就有三个,这长子的聘礼厚了,除非后头的几兄弟都依例往上添,不然李妩这个长嫂以后和妯娌们就不好相处。
何氏倒没想那么多,反正男方家聘礼厚是对女方的尊重,“任家也不是小门小户,三成也没多少,他们出多少,咱们赔多少,也不值什么。”
她以为李庭兰是在考虑李妩的嫁妆,“你忘啦,你之前不是承诺过要给妩姐儿添妆的么?到时候我再给凑上两抬,也不会坏了族里的规矩。”何氏挺喜欢李妩的,她是当家太太手里又不缺东西,也乐得给李妩长脸。
李庭兰想的却是任家摆出来的姿态。他们应该是觉得东宫定然是楚琙无疑了。那是不是朝中的大臣都是这么想的呢?若大家都这么认为,建昭帝又会怎么想?
李庭兰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替楚琙操心,他若是连这些都考虑不到,那也不必去争那个位置了。
……
楚琙恳请准许晋王出府的折子很快就送到了御前。建昭帝看着言辞恳切的奏折,冷笑一声将其扔到一旁,“此子狡诈如狐,怎堪为君?”
邓公公心中一凛,恨不得将脑袋缩到脖子里,这主意可还是他给秦王出的,没想到却得了这么个骇人的评语。
见邓公公没说话,建昭帝瞥了他一眼,“怎么了?你觉得朕说的不对?”
邓公公哀叹一声,“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懂,秦王殿下这不是在替晋王下殿下说好话嘛,他们到底是亲兄弟,秦王又是做兄长的,哪里能看着晋王殿下一直被您关着。”
亲兄弟?天家无父子,哪里来的兄弟?
郭太后这边才让青柳过来说自己的饮食没有问题,不论是御膳房还是太医院,甚至茶水房都仔细搜检过了,除了有些小偷小摸之外,并没有人敢对他不利。楚琙就上了折子请他放出晋王。这对祖孙还真是配合默契。
他是真的想让晋王出来么?不过是觉得晋王再无和他相争的能力了,便想拿着晋王给他刷声望罢了。
但让建昭帝郁闷的是,他还真的将这份折子接下,就算是为了遏制秦王的势力,他也得将晋王给推出来。何况到现在,他也没想过将皇位传给秦王。这就更不让再让晋王一直关下去了,不但不能让他再关下去,他还得再扶一扶晋王,让他有能力和楚琙抗衡。
“罢了,和你说你也不懂,”建昭帝示意邓公公将楚琙的折子递给他,提笔在下头写了个“准”字,“送到内阁去吧。”
丁思亲看着邓公公亲自送来的折了,心里冷笑,“公公放心吧,待我禀了宋相,立时就让人去办。”
邓公公摆摆手,他最不喜欢见的就是这些内阁大佬们了,一个个眼高于顶,“成了,咱家将皇上的意思带到了,后头就是诸位的事了,咱家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呢。”
说罢甩着袖子往内宫去了。
丁思亲回身将折子递给安延勋,“你算是白忙活了,”今天是他和安延勋当值,宋旭涛告病没来,“等明天见到宋相再和他说吧。”
他不待见晋王,能多关他一天就多关他一天。
安延勋将折子放到一边,“查案子是我的事,皇上如何定夺不是咱们做臣子能左右的,咱们只管按照圣意行事便可。”
丁思亲最看不惯李显壬的一点就是他没有主见,就是宋旭涛的应声虫,没想到看着板着脸不爱说话的安延勋内里也是这么个主儿,他冷哼一声,“若事事不问真相,只按照圣意行事,那还不如让邓公公坐在这儿呢,要咱们这些人何用?”
他看着安延勋,“老安,查案子的事我不懂,你和我好好说说,贾氏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若是连谋害皇上都可以没事,那这晋王怕是要翻天了。
安延勋觉得这丁思亲自打进了内阁,话着实过于多了,“所有案情不都交到内阁来了么?丁相若是想知道,只管叫底下人送过来细看便是了,我只知道太后娘娘已经查明,宫里并没有人对皇上不利,贾氏只是恶意攀咬。”
说罢他不再给丁思亲说话的机会,起身便出去了。
丁思亲看着公务也不理的安延勋,气恼的冷哼一声,“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小人!”
他的目光又落在秦王为随扈人员叙功的折子上,这折子上了快半月了,皇上一直都不肯批复,倒是放晋王出府的折子批的快的很。他的心砰砰直跳,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秦王和晋王如今势力悬殊,他这边儿还真不好选。
……
楚琙看着送到面前的一大摞拜帖,有些不满的道,“这些事牛先生和曾先生都不能处理吗?”
牛先生轻咳一声,“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和曾贤弟都觉得殿下正是用人之际,这里头有些人还是颇有些长才的,殿下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
楚琙目光幽幽的看着牛先生,“先生是在为我准备东宫班底了?”
牛先生被楚琙说中心事,有些不自然的干笑一声,“东宫原来那些属官您留着他们养老便可,以后行事还得要有自己的人才是。”牛先生不但是在给楚琙准备东宫班底,而且这班底还得由他一手调理出来,最好能掌握在他的手里。
楚琙冷笑道,“先生靠什么判断这些人都会是‘自己人’呢?就因为他们觉得我要起势了,赶紧过来烧热灶吗?”
曾先生见楚琙话说的不客气,忙打圆场道,“殿下误会了,牛先生的意思是,挑一些能用的先用着,也可以好好看看他们是不是可靠。”
他继续道,“如今咱们的形势,您也不适合再藏拙了,不然就是给晋王留翻身的时机呢。”
楚琙摇头道,“我可以不藏拙,但也不能公然的往自己这边延揽人手,”他看着牛先生,意味深长道,“曾先生也就罢了,牛先生难道忘了咱们府里的人都是从哪儿带来的吗?你能保证后入府的聪明人,永远发现不了我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吗?”
牛先生叹了口气,“我是觉得咱们也不能就这么一直藏着掖着,咱们这些人忠心是有,但却没办法在外头替您奔走,要不,”他迟疑了一下道,“请李阁老荐一些人过来也未尝不可。”
楚琙注定是要和李显壬绑在一条船上了,用他的人再放心不过。而且李显壬也不可能将楚琙身边的位置占满,只要楚琙肯收人,他就有机会将三爷的人安排进来。
楚琙再次摇头,“我和李姑娘的婚事只怕还要拖上一阵子呢,而且李阁老一直都不怎么中意这门亲事,如何肯荐人给我?”
“太后娘娘不是会向皇上进言吗?”牛先生拧着眉头道,“而且年前赐婚的事也传的沸沸扬扬了,皇上即便再拖,这赐婚旨终究还是要下的,”除非是李庭兰有个什么意外,不然她就是秦王妃,牛先生不认为李显壬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两家早就有了默契,牛先生不知道楚琙还在矫情什么。
在他看来,不论是人脉还是钱财,李家既然下注了,这些都是必须的投资,哪有光说话不出力美事?
楚琙将牛先生的神色看在眼里,“咱们若真想要阁老府的支持,就得拿出些诚意出来,先生瞧瞧你们背着我都在安排什么事?哼,我和李姑娘的赐婚旨都没影儿呢,你们连侧妃夫人都给我准备好了。曾先生无儿无女也就罢了,牛先生你可是做祖父的人了,若是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和你结亲家,你可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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