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进了朝凤殿,果然熙和公主难得的好说话,又有一向和善的雍和公主在场,许多人都松口气,只等着赏梅赴宴,然后来个宾主尽欢打道回府就成了。
尤其是那些在书画上并无所长的,就更放松了,她们老实的当个陪衬也挺好的,这种时候就不争这一时的风光了。
见殿中的气氛都松快了,雍和公主和郭琪相视一笑,郭琪看向李庭兰,“李姑娘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见郭琪看过来,李庭兰已经顺势起身了,“我也许久没见到郭姐姐了,上次姐姐送给我堂姐的珍珠霜她觉得挺好的,还让我代她谢谢郭姐姐呢。”
宁寿县主见李庭兰都没和熙和公主说话呢便要往郭琪那边去,嘴里忍不住小声嘟哝,“真是势利眼,天生爱巴结。”
李庭兰就当没听见宁寿县主的话,她今天是绝不会和任何人起争执的,“公主见谅,臣女过去和郭姐姐说会儿话。”
熙和公主强笑一下,“嗯,你去吧,”她看着王菊心,“王姑娘在这儿给本宫讲讲道经可好?”
王菊心含笑应了,“不知道公主想知道什么?”
李庭兰看了王菊心一眼,才走到雍和公主和郭琪身边,“给两位添麻烦了。”
雍和公主一哂,“李姑娘说的哪里话,”她轻叹一声,“是我们连累了姑娘才是。”
自己这个表妹还真是个实诚人,这时候就开始道歉了,郭琪心里无语,忙出声道,“咱们在这儿连累麻烦的,那些早早就将咱们看成一伙的人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雍和公主看着将款式颜色大同小异的红裙穿出不同风格的两位姑娘,心里却是五味杂陈。郭琪知道李庭兰是自己的主母,那李庭兰知道吗?她能接受吗?
李庭兰看着雍和公主略带惆怅的神色,心中却是警铃大作,雍和公主应该是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才会露出如此神情,而身边的郭琪对此事却是清楚的。
“公主怎么了?”李庭兰装作一无所知,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可是觉得我和郭姐姐穿的太像了?”
郭琪噗嗤一笑,用目光示意李庭兰看周围,“大冬天的万物萧瑟,正得用些亮眼的颜色点缀其间,尤其才又刚落了雪,你瞧瞧这殿里有多少穿红的?”大家也就是颜色款式衣料和上头风毛的差别罢了。
李庭兰一来就注意到了,其中好几位姑娘应该是得了人提点,身上的衣裙和自己的十分相似,这在奢华成风的洛阳城里也是极难得的“盛况”了。
“只是我不太衬红色,”李庭兰面露赧然,“来时二婶儿还说让我换一身儿呢,等今日回去,她只怕还唠叨我,说我没听她的话,叫大家给比下去了。”
雍和公主也是第一次看到李庭兰穿红,虽然那红并不耀目,而且与之相配的首饰也乏善可陈,但她身姿如柳眉眼似画,倒也不落俗套将这茜红穿出了少见的雅致和灵动,今日这满堂富贵花竟无人能夺其颜色,“不,这裙子极衬你,好看。”
她又看了一眼身边的郭琪,这阵子郭太后在认真的为郭琪调理她也是知道的,成果也是肉眼可见。
郭琪身上红裙的颜色比李庭兰的略深一些,裙子下摆绣了五福团花纹,领口和袖口镶着雪貂,配上发髻上的大颗红宝,就如一株盛放的牡丹,凤眸流转间更是顾盼生辉。
想到这么两个美好的女子终有一天会反目成仇,雍和公主心下黯然。也很庆幸自己生在皇家,不必因为夫婿会三妻四妾而烦恼。
郭琪想不明白雍和公主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闪神儿,她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那边这次做事还是很隐秘的,我们只查到他们确实要对你下手,为的就是做实了你和晋王的关系,但具体会怎么做我们却不知道了。”
她用目光示意李庭兰看熙和公主身边的程嬷嬷,面上露出不耻之色,“江静妃出不来,一切都是由程嬷嬷安排的,熙和公主和宁寿县主应该都是听命行事。”
“我查到他们准备在饭食里做手脚,等一会儿但凡口味重的你都别碰,”郭琪将一只戒指套在李庭兰指上,“这上头镶的不是珍珠,要是觉得有哪儿不舒服,将珠子直接咬破吞了。”
“不论去哪儿都让清泉跟紧你,真不行就赶紧跑,”郭琪用目光向李庭兰示意,“外头都是我们的人,你只要跑到门口,就会有人护你。”
“清泉有一身好武艺我在宫里都听说了,她们怎么会不知道,”雍和公主出声道,“我觉得她们应该也会打清泉的主意。”若是她就一定会先将清泉调开的。
李庭兰点头,所以她才提前让王菊心将罗姑姑带进了宫,“只是不知道她们准备让宁寿县主来对付谁,”李庭兰看着郭琪道,“雍和公主这里有熙和公主,宁寿县主怕是为你而来的。”从身份上来讲,也只有宁寿县主能对付郭琪了。
这是准备用宁寿县主和熙和公主来拖住雍和公主和郭琪了,没了这两位,她们才好任意施为,“你们可见晋王入宫了吗?”
雍和公主摇头,“我也正奇怪呢,不过太后娘娘说晋王肯定在宫里,甚至就在朝凤殿里,只是他有咱们不知道的入宫途径罢了。”
若不是不好搜宫,光这一条私入宫闱就够晋王喝一壶的了,“等发现他的踪迹,我就叫人将此事闹出来。”
也就雍和公主还傻傻的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罪名呢,李庭兰道,“若他们成功了,哪还有人会去追究晋王这小小的过失呢?”
郭琪眼中满是不屑,在她看来如今的晋王就是在做困兽之斗,“你说的没错,不过他这次是成功不了的,到那个时候,这里可是离琉璃宫不远呢。”周围全是年轻嫔妃,她到要看看晋王怎么解释。
三人正说话,就见熙和公主已经站起来了,“走吧,咱们赏梅去。”
众女见熙和公主起来了,也都纷纷起身随着她往外走。熙和公主走到殿门口时转头看向坐着没动的雍和公主几人,“我殿外的梅花皇姐是见惯了的,自然不觉得稀罕,但你也要为客人们想想啊,你不动她们走还是不走?”
这三人一来就凑到一起嘀咕,真以为她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吗?知道宴无好宴又如何?照样得往坑里跳。
雍和公主无奈的站起身,“李姑娘并不常到宫里来,我只是想提醒她一句,熙和你这朝凤殿离琉璃宫可不远,那边住的宫嫔也常陪着皇上过来的。”
众人一听这话都面面相觑,听雍和公主的意思,皇帝也时常过来?那她们这些臣女怎么好往外头去?
熙和公主没好气的瞪了雍和公主一眼,“皇姐这就是多余操心,我早就和皇上禀过了,说今日我要宴客,皇上和宫嫔们怎么会过来?”
“那便好,这次宫宴太后娘娘交给你掌总,我也是多余一提,”雍和公主完全不在意熙和公主的态度,她携了郭琪的手,“那咱们走吧。”
见雍和公主过来,跟在熙和公主身后的闺秀们都退到一边,还有姑娘向雍和公主投来感激的一瞥,若不是雍和公主最后这一句,她们可是会在梅林里随意走动的。
其实即便雍和公主不提醒,所有到了梅林的人,都会忍不住往琉璃宫方向看上一眼或者几眼。
李庭兰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琉璃宫,是因为前世这里曾被谢寒雨改造后当成读书的地方。上头那些大块的琉璃曾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赞叹不已。她记得谢寒雨还在里头修了个玻璃暖房,种满了四时花卉,当时也是奇景。
只是现在的琉璃宫还不像前世那般眩目,称之为琉璃宫也仅仅因为那里面所有隔扇门上都不像别的宫里那样糊的是高丽纸,而是一块块玻璃。
连玻璃这个名字李庭兰记得也是谢寒雨说的。她说那根本不是真正的琉璃,而是可以人工烧制的玻璃。
当然琉璃宫的名字还是延续了下来。
但现在的琉璃宫也因窗上的玻璃折射出的点点雪光,如被镀上了一层圣光,引得人纷纷驻足远望,有些年纪小的姑娘还发出惊叹之声,感慨果然是皇家气象。
熙和公主不屑的轻嗤一声,“这些所谓的名门淑女也不过如此嘛,几块琉璃而已,值得她们这么大惊小怪么?”
雍和公主也是一笑,“自然是值得的,我记得当初江娘娘可是为了这几块琉璃,很是闹了一场呢,不然也不会有这琉璃宫了。”
当初江静妃是想让外洋进贡过来的琉璃都装在自己的宫里的,她还专门说了,要在自己宫里为建昭帝布置一处敞亮的书房。
只可惜方皇后不依,搬出郭太后来说应该孝敬长辈,太后上了年纪自然要住的亮亮堂堂的。又有当初正得宠的两位小妃嫔在一旁加言,几方僵持之下,建昭帝索性重新修了一座琉璃宫,将那些琉璃都镶在了此处。只是江静妃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搬过去。
熙和公主被雍和公主一点,小脸登时就红了,她冷哼一声将头偏到一边,嘴里嘀咕道,“就你话多。”
雍和公主自不会与妹妹计较,只笑了笑便往郭琪和李庭兰处去了。
第125章 v章
一百二十五、
宫里梅林虽然有许多民间难得一见的珍品,但大家也都不是没见识的人,何况雪地里到底冷了些,大家赏过之后,便重回朝凤殿,让宫人换了新茶来各自捧着取暖。
李庭兰依然是和王菊心站在一处看安心逸的丫鬟为其铺纸。
“瞧安姑娘的样子,应该是起了画兴了,”王菊心小声道。
李庭兰轻轻颔首,又扫了另几张桌子,见都有姑娘站了过去,“看来擅画的人不少呢,可惜我对这个一窍不通。”她回到李府之后就各种忙,每日能抽出时间来读书写字已经是极致了,其他的真的是力有不逮。
王菊心知道李庭兰在叶家的时候叶氏没有正经请过先生教她这些,笑道,“我也是一知半解的,小时候看哥哥们学画,就跟着玩儿,时常被他们说糟蹋纸张。”
安心逸听到王菊心的话,也道,“到现在我若哪笔没画好,祖父还会说我对不起手里的笔和案上的墨呢。”
她原本只是打算敷衍一幅,但看到灿阳下的琉璃宫和雪里红梅,到底还是技痒,舍不得这份意动,还是决定要好好画上一画这雪中美景。
李庭兰最佩服的就在书画上有所长的女子了,她看着窗前长案前站的几位姑娘,“不管怎么说,你们能站在人前淡定作画的勇气我就佩服的很。”换作让她当众写字,她估计站都站不稳了。
安心逸看了王菊心一眼,没说话,她这也是被逼出来的。自打发现她在书画一道上有些天赋,家里但凡有亲戚家的姐妹过来,必然会让她画上一幅。若有也长于此道的姐妹,更是要和她切磋一二。时日久了,也就能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和随时的品评了。
王菊心也有过这样的体验,她抿嘴一笑,“你是家里姐妹少,像我们这种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的,姐妹们时常在一处写字作画,胆子便练出来了。”
李庭兰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别人不说,李庭萱现在写字画画,她可是会时不时看上一眼的。只是她没有这个经历,自然也练不出那样的胆量,不过想想如果是在许家,自己当众展示书画,恐怕只会迎来叶氏的一通教导和许福娘的贬损。
等安心逸净手提笔开始作画,李庭兰和王菊心便安静的找了位置坐下小声说话。
“她们两个可告诉你那些人要做什么了吗?”王菊心吹着浮茶,低语道。她刚才被熙和公主给拖住了,没能过去听三人说话。
李庭兰叹口气,“具体的没说,只嘱咐我要小心饮食,还有就是有事就往殿外跑,外头有她们的人手。你也注意着些。”
李庭兰觉得这次的事是郭太后是真的狠心。她将整件事交给雍和公主与郭琪,其实就是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两个小姑娘手里。虽然郭琪说了一串儿让自己注意的点,但计划哪有变化快,后头的事还得靠自己。
说的再难听一些,郭太后其实是在以她为饵,来算计晋王。
说起来自己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李家对郭太后又有诸多帮助,可她拿自己冒险真的是毫不犹豫,反正真出了什么事,雍和公主和郭琪也没有什么损失。而祖父只怕会和晋王不死不休。
“如今咱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王菊心握住李庭兰的手,神情郑重道,“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吃饭吧,”但凡入口的东西她可以先尝一尝。
“你可是出家人,我若是和你一起用反而会落人口实,”李庭兰很感激王菊心的好意,但这样做就太明显了,“你放心吧,席上那么多人呢,我等她们用了再用。”
李庭兰觑了一眼远远坐在角落落落寡欢的卢珍,“熙和公主知不知道她还请了卢姑娘?”
有叶府之事在,晋王应该不想看到卢珍,何况因为晋王有意勾联建宁侯的传闻,不但建宁侯丢了蓟辽的兵权,晋王也在皇帝跟前装了一个多月的好儿子。
所以卢珍的到来会不会让熙和公主的人有所警觉?意识到她们也在别人的棋局之中?
卢珍是习武之人,立时就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她顺着那道视线望了过来,发现是李庭兰,不由狠狠的回瞪了她一眼,自己和谢寒雨可都被这女人给害惨了。这两个月不但家里不许她出门,母亲还给她请了最严苛的嬷嬷跟着学规矩。
以往她一闹父亲就会帮她说话,现在连父亲都不帮她了。若不是宫里下了帖子,只怕她还出不了院子一步呢。
王菊心忙拿帕子掩了口唇,“据说那名单是熙和公主亲手所拟,咳,”她轻咳一声,“我觉得那字确实十分像出自熙和公主之手。”
一个“十分像”李庭兰哪有听不懂的,在香山庄子上时自己拉了沈芊雪垫背,那这次卢珍这个“后手”,应该是郭太后给晋王准备的别一份厚礼了。
毕竟让卢珍嫁给晋王,可比那什么郎氏女可强太多了。卢瀚虽然做了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但他在外多年,在洛阳城里根本没多少人脉,根基就更不必提了,一个建宁侯老夫人,就让他焦头烂额了。
王菊心凝眉在李庭兰耳边道,“只可惜咱们不知道晋王准备怎么算计你,她们又怎么拿卢珍顶缸。”
她也同样不相信郭太后的诚意和郭琪雍和公主两个女孩子的能力,“我如今是化外之人,走动起来反而更方便一些,我会盯着卢珍的。”
“这两个月我时常进宫,也有心交好了几位姐姐,到时候让她们帮我盯着卢珍一些。”
见李庭兰又似要嘱咐自己,王菊心抢先道,“我知道卢珍身边肯定有她们的人,我就叫人远远瞧一瞧,”即使最后李庭兰安然无事,她们也要知道这里头的关窍在哪里。
王菊心话都说到了,李庭兰也不好再劝。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已到了饭时,心里藏着大事的熙和公主早就不耐烦了,听到外头报说宴席已备好,立即起身道,“走吧,那边酒宴已经摆上了,大家用了午膳再继续吧。”
因着是来赴宴的,除了安心逸之外,其余作画的姑娘都只简单了画了雪中红梅。但安心逸却将林外的琉璃宫和林下赏梅的诸人都画在了她的大作之中。也是这个缘故,别人都已经搁笔,而她的才堪堪有了个大概。
她有些迟疑的看着离完成还早的画作,“要不我不过去了?这里有点心我吃两块就行了。”
难道有这样的景致,安心逸实在很想一气呵成。
李庭兰已经被安心逸的画给惊到了,和她的画相比,其他人的真的只是游戏之作了,“不如你过去随便用两口吧,这画一看今日是画不完的,可以回去之后再慢慢润色。”
“是啊安姑娘,大家都去,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王菊心小声提醒,这种场合还是随大流的好。
不远处的宁寿县主已经等不及了,她扬声道,“你们那边是怎么回事?非得让公主三催四请么?”
安心逸立时搁笔,“走吧,咱们赶紧过去。”
……
朝凤殿的宴席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尤其让李庭兰意外的是,席上没有酒,连姑娘们可以喝的果酒都没有。
宁寿县主看到有姑娘露出讶色,冷哼一声道,“今儿公主这儿除了茶就是汤水,沾酒的一点儿都没有,也省得一会儿这个发酒疯那个闹失踪,自己丢人不说,还连累旁人。”
“敢情你被降为县主是叫人连累了,”雍和公主淡声道,“那你和大家说说,是哪个连累了你?用不用咱们一起去父皇那里为你分说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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