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愿意说,李庭兰喜出望外,前世她囿于内宅,对外头的事知道的有限,小说里的描写是小说里的,与其从只言片语中分析,不如听听当局者如何说,“我知道,是秦王殿下,只是听说这位鲜少出现在人前。”
“除了这位秦王殿下,宫里还有位方皇后所出的五皇子,因为才十三岁,还没有封王,听闻宫里还有几位公主。”
李显壬要对这个孙女刮目相看了,虽然这些并不难打听,但如果不留心,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没想到你竟然会关心这些?”
李庭兰端起茶轻啜了一口,才道,“长日无事,孙女也就听婆子们说些外头的事了做消遣,而且像孙女这样的,将来嫁人,肯定也会是官宦之家,多知道些应该不是坏事。”
这丫头倒是坦诚的很,李显壬很喜欢李庭兰和他说话的态度,“你说的没错,女儿家虽然不能出仕为官,但也不能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心情一好,李显壬忍不住打趣起孙女来,“昨天还和我说,要在家里多留几年,好好陪陪老头子呢,今天就说要相夫教子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没想到看起来很严肃的祖父也有促狭的一面,李庭兰觉得这样的祖父更亲切,她嘟嘴佯怒,“以前在许家,我自然恨不得能早早嫁人,好从那里出来,现在我回到自己家里,自然是不肯走的,哪里有自己家里舒心畅意?”
看似笑话的话,却把李庭兰在许家的处境清晰的描述了出来,李显壬心里沉沉的,“祖父和你开玩笑呢,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他转身回到内室,片刻后抱着一只匣子出来,从里面拿出两张地契给李庭兰看,“这是咱们这处宅子的地契,如今这处宅子万金难求,但你二叔是嗣子,我不能把这宅子留给你,所以就早早将这处宅子一分为二,”他指着其中一张,“你祖母和你父亲住过的院子都在东路,将来留给你,中路和西路就给你二叔。只不过这样一来,将来给你的宅子要比现在的小了许多,你可怪祖父?”
“这怎么可以?族里怕也会有想法的。”李庭兰没想到李显壬连这处宅子都分出来三分之一给自己,要知道这处宅子可以大的堪比王府了。而且上辈子李显壬可没有说过宅子有她的一份,当然,她出嫁后没几年,祖父就被贬谪了,家产也几乎被抄没一空。
但看这早已准备好的地契,可见祖父早有这个心思了,但李庭兰却不能再收这分地契了,她作为孙女,带走李家一半家产已经叫人非议了,若是连李家在洛阳城几十年的宅子也分走小半儿,不说李清和何氏怎么想,只怕老家族里也会有异议的。
李显壬摆摆手,“宗房那边不会反对的,”这宅子就算不给李庭兰,也落不到宗房手里,他们才不会出来做恶人得罪自己这个当朝次辅,“而且商丘族里的宅子和产业,我都留给了你二叔。”李显壬知道李清也就是个守成的本事,给他田产和宅子反而更好。
见李庭兰还要再说话,李显壬又道,“这是一早就和你二叔说过的,他只是个七品官儿,住这么大的宅子也不相宜,与其将来惹人的眼,还不如分出去一部分的好,便是西路,我也和你二叔说了,会继续保持原样,给老家到京的子弟们用。”
李庭兰道,“昨儿我见了两位伯娘,才知道原来咱们在老家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李显壬轻叹一声,“早年间就分了宗了,细说起来也算不上家人。”
“你父亲不在了,宗房老太爷亲自过来了一趟,”李显壬皱眉,不愿想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他说的也对,若是三房在我这儿断了,我还有什么颜面对见你曾祖?所以才从外三房里选了你二叔出来。”
李显壬也不是傻瓜,他宁愿要一个外三房都没人知道的李清,也不在几个小宗房选那些聪明伶俐的孩子。
他们和商丘那几房分宗多年了,可不愿意宗房借着选嗣子事将手伸过来。李清已经记事了,父母双亡,和所出的庶房小六房本生家里没有一点儿感情,自然不会被那个没良心的哥哥和族里左右,这样的孩子才会一心一意承继三房的香火,守好三房的产业,“不过到底都同宗同脉,我也不能真的不认祖宗。”
以前但凡族里有事找到李显壬,只要不违规,李显壬必是要照拂的,族里的几只老狐狸也都分得出轻重,从来不提过分的要求。不管三房态度如何,他们各房年年都会在过年的时候遣了族里优秀的子弟过来给李显壬拜年。
所以年轻一代都觉得三房和族里各小宗房一直都关系良好,李显壬也是他们的至亲长辈。
“你的几位族伯都是争气的,不过我都将他们放在了外头,”刚才李庭兰的表现已经很让李显壬惊喜了,所以他想再考一考她,看看这个孙女到底能敏锐到什么程度。
李庭兰低头深思,虽然这些书里没写,她也没有经历过,但她到底是活到了最后几集的人,那文里也是写过一些政治斗争的,评论区里更是将晋王和谢寒雨的手段分析的明明白白,她也算是跟着上了一课。“今上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将来必会有一番龙争虎斗的,祖父是不想李家人陷进去……”
他祖父堂堂次辅,还落了那么个下场,李氏其它为官之人,只怕更难自保。
李显壬又是惊喜又是慨叹,半天才道,“祖父没想到你能看到这一层。”
李庭兰汗颜,“孙女是觉得以祖父今时今日的地位,实没必要再进一步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宋旭涛比李显壬更得帝心,他仅比李显壬大两三岁,李显壬想再进一步,除非宋旭涛出意外。
或者是投了晋王。但对于李显壬这样的读书人来说,明明有两位嫡子,却投靠庶出,本身就是一件违背他心意的事,这样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但您不表态,却不代表族里其他人不会生出投机之心,在外人看来,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若在京城的李氏族人投向晋王,李显壬也很难摘清楚,李庭兰没再说下去,李显壬的神情已经告诉她,她说对了。
“只是,”李庭兰转着手里的茶盏,“这么一来,您在朝堂上就有些势单力薄了,我知道您有许多学生,但即便那些人都视您如师如父,可他们也有自己的家族骨肉。真有事的时候,愿意为您舍出身家性命的又有几人呢?”
李显壬默默的看了李庭兰一会儿,“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的?”若是许以尚有这个脑子,怕也不会任由叶氏冷待了她。
李庭兰赧然低下头,“祖父您别笑我,我就是太闲了,才爱东想西想的。”
“你想的很好,也很对,”李显壬站起身在青石地上踱了几步,“你父亲不在的头几年,便是接了你二叔家来,祖父也失了最初的那份雄心。”
直到何氏生下了长孙,李显壬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在传统的过继观念里,继子到底不是自己的亲骨肉,能养的亲的不多,但孙子却是算是嫡嫡亲的自己人了,为了那几个活泼聪明的孩子,李显壬得好好筹谋了,“那你也看出来我在让你二婶做什么了?”
李庭兰想到了容颜姣好的李如玉,点头道,“除了族人,学生,您还希望有姻亲的助力,”君子不党,但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上,想不朋不党,只怕早就被人啃的渣也不剩了。
“你是赞成祖父这么做了?”三房子嗣单薄,儿孙又小,想结得力的姻亲怕是来不及了。
李庭兰一脸认真,三房愿意配合族人们,也是在为后代谋一个退身之处,相信有李显壬的余荫在,将来有个什么万一,李清一家回到商丘族里,日子也不会太过艰难,“祖父一片拳拳之心,孙女都明白。”
李显壬一脸欣慰的看着眉眼含笑的孙女,捻须道,“若是以前我是在为你二叔加上一层保障,现在你回来了,祖父想要的就更多了,”
李庭兰微微一笑,和族里多来往有利有弊,不过祖父已经年过五旬,二叔李清性子过于忠厚,实在担不起李氏三房,他们阁老府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那两个小毛头身上了,“孙女明白祖父的意思,只是在孙女看来,姻亲真还不如族人和师生呢。”
“孙女听过不少新闻儿,妈妈们说,若是夫家落了难,殉夫的,陪着流配的女人不知凡几,可若是妻族有事,便是已经生了子女的,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被送进家庵。”
李显壬被李庭兰轻描淡写的话说的皱眉,他孙女在许家都听了些什么?不过他还是得承认,孙女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就听李庭兰又道,“我瞧着如玉堂姐是个极好的姑娘,若是因着咱们府上的关系,她能得一门好姻缘,也是一桩美事,至于其他,有了更好,没有也罢,”李如玉与她来说与陌生人无异,她并不指望从她的婚姻中得到什么好处。
若不是自己的亲孙女,李显壬都不敢相信面前的少女还不到十五岁!他突然有个想法,自己孙女聪慧还有主见,与其嫁到别家去,倒不如坐产招夫,将来生了儿子承继儿子这一房的香火,倒比将嗣子的儿子过继在李澍名下更相宜。
只是大晋的规矩,赘婿是不能参加科举的,那些有心仕途的青年才俊,断然不会就范。李显壬一时又犹豫起来,不觉竟然想出了神,直到李庭兰叫他,才恍然笑道,“哈,老了老了,精力也不像从前了。”
李庭兰倒不觉得李显壬是精力不济,他的神情明显是在深思什么,只是她并不揭破,扶了李显壬在案旁的椅子上坐下,又亲自去内室取了墨绿贡缎弹花引枕出来,垫在李显壬背后,“业哥儿他们马上要散学了,祖父就这么歪一歪吧。”
“嗯,”被孙女这么服侍着,李显壬老怀大慰,他一指身边的椅子,“你也坐,咱们接着说话。”
李庭兰又拿了个垫子给自己靠了,给李显壬换了新茶,李显壬能和她说这些,可见并不是个认为女子只用“相夫教子”的愚人,她索性便放开了,“祖父对几位皇子有什么看法?”
李显壬没想到孙女还挺执着的,这才多大功夫又将话题给扯回来了,他沉吟片刻道,“秦王殿下少时极为聪颖,也很得太后娘娘的疼爱,只是他九岁的时候重病了一场,太后娘娘说他不宜养在宫里,便将人送到了外头,近日才回到京里。”
这个众所周知的内容,李庭兰是书中人,自然知道秦王所谓的大病,不过是郭太后为了保他的借口。
书中前期这位秦王殿下像个隐形人一般,宫里的刀光剑影主要是晋王和五皇子,后来晋王在谢寒雨的襄助下斗败了方皇后,秦王才走到了晋王面前。
李庭兰前世活在深宅之中,只偶尔从楚望江和楚哲云的谈话中,听他们将秦王视为大敌,而话本子里,也将秦王做为晋王登上宝座的最大阻碍,让晋王和谢寒雨很是头疼了一阵,但那样一个厉害人就那么突然的折在了宫中,还是以那么不堪的罪名,这也让李庭兰尤为不解。
为此她特意看了话本子里关于宫变那一章的描写,她知道了晋王和谢寒雨的算计,卑劣却也十分有用,但又违和莫名,要知道在此之前,晋王也曾数次向秦王下过手,却都铩羽而归。谢寒雨也说秦王沉深如海,怎么就束手就擒了呢?
也是因着这个,即便是她强行回来,立誓要改变自己和李家的命运,但在李家站队的问题上,她还是很有些不确定的,秦王败的太过突然,李庭兰有些怀疑,即便是她暗中帮他躲过宫里的算计,之后他的路就是一片坦途了吗?
“那五皇子呢?他也是中宫嫡子啊,”李庭兰没在秦王的问题上纠缠,转而打听起五皇子楚珣来。方皇后倒台是谢寒雨一手筹划的,李庭兰觉得自己可以帮她躲过谢寒雨的算计,但五皇子这个人值不值得他们投资呢?
李显壬发现孙女对宫里的几位皇子格外有兴趣,“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守好自己的本心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说句大不敬的话,不论谁坐了那个位置,都得用臣子来料理政事。”
李庭兰却不这么认为,她托腮道,“别的我不清楚,就看这内宅吧,江老太太和母亲内地里就颇不和睦,江老太太说母亲太强势了,宁愿用外头新买的人,都不肯用跟着她一辈子的老家人。”
“我母亲呢,则说那些老人跟着老太太操劳了二十年了,让他们回家荣养,才是儿女的孝心,”想到江老太太和叶氏那些明争暗斗,还有自己嫁到楚家那些年和许姨娘过的那些招儿,李庭兰厌恶的摇摇头,“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我说,能荣养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这些道理李显壬又怎么会不明白?想做纯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因为后继无人,便早早熄了争上进的心,更懒得搅到那些是非中去,也是因着这个,宋旭涛才待他格外优厚,“你的意思祖父明白,但一家有一家的情况,你大舅舅的做法是没错,可不适用咱们家。”
叶昆这一支在朝的就有四个,叶昆的大儿子叶志城如今在外任,但他是两榜进士,前途可期,选边儿站也是为了家族的未来,填一个女儿进去叶家连眉头都不会皱眉一下。他们就不同了,等李继业李继安出仕,最快也要二十年后了,为了不可预知的未来,把自己的亲孙女搭进去,李显壬舍不得。
“孙女不是这个意思,孙女只是在想,两虎相争必然是地动山摇,谁能保证自己可以安然的作壁上观,甚至是那个渔翁?”晋王可不就拿李显壬这个次辅开刀了吗?
李显壬眸光沉沉地看着平静的像在说日常琐事一样的孙女,身体几不可见的微微前倾,“没想到你竟然能虑到这一层?你母亲真的没给你请过先生?”
第40章 v章
四十、
首辅宋旭涛是建昭帝在潜邸时的老师,两人感情深厚,建昭帝对他的信重更是二十年如一日。而且宋旭涛是坚定的立嫡派,他只会在秦王和五皇子之间做选择。因此不论是宫中的太后还是方皇后,对宋旭涛也是格外的不同。郭太后时不时就有赏赐送到宋家,而方皇后更是将自己的娘家侄女嫁给了宋旭涛的幼子做续弦。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这个次辅就成了江贵妃和晋王的拉拢对象,这些年这对母子没少向他示好。江贵妃甚至乔装成小太监在出宫路上堵过他,承诺若是他能支持晋王,那么宋旭涛的现在就是他李显壬的将来。
从内心说,李显壬也是主张立嫡的,但他是个老泥鳅的性子,知道江贵妃那是建昭帝心尖上的人,他没有宋旭涛的资本和自信,怎么敢把自己的态度毫无顾忌的表露出来?只委婉的表示皇上的几位皇子俱都龙章凤表,可堪大任,尤其是晋王既有圣宠又有贤名,江贵妃着实不必为晋王太过担心。
李显壬话里的意思晋王既得圣宠又有贤名,将来必是一代贤王,要是江贵妃觉得她儿子是一代贤主,那她真是想多了。
当然李显壬没将自己对江贵妃的敷衍告诉过任何人,包括他最信重的心腹幕僚。至于他对立储的态度,相信长眼睛的都心知肚明,他是不会搅和进这趟浑水里的,因为对他来说,下一任皇帝是谁区别都不大。
但今天亲孙女却和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不由他不惊心,他不信一个稚龄女儿会关心这些,能想到这些,难道她这趟回府是别有目的?还是奉了谁的命令?
离建昭帝驾崩还有五年时间,离李显壬被贬也只有三年不到的时候间了。秦王太弱,五皇子又太小了,而自己手里一无所有,李庭兰心里发急,脸上却丝毫不敢露出来,“许家并没有为孙女请先生,这些都是孙女自己想到的。”
李显壬的态度李庭兰也不奇怪,上辈子的自己才是大多数闺阁女子该有的样子,但这一世她并不打算再做个随男人指挥捧摇摆的贤惠女子了。她浅笑与李显壬对视,“孙女觉得祖父应该不会反对女儿家想这些的。”
孙女那黑白分明的双眸如一汪寒潭,却不似寻常小女儿那般清可见底的,李显壬轻叹一声,“兰儿说的对,心胸远见学识都不分男女,祖父只是奇怪你怎么在许家那样的地方,还能想到这些。”
不过他没让李庭兰解释,只大笑几声,“这或许就是兰儿你的过人之处了!”同一件事,同一本书,不同的人从中得到的启示可以是大相径庭的,这就是各人天赋不同,“祖父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李庭兰是姑娘不能闻达于朝堂,但凭这份天资,她可以让自己过的更好,这一点已经很让李显壬满意了。
李显壬的笑声和信任让李庭兰眼眶微热,“那祖父以后就把外头的事和我说说,没准儿孙女能帮您出出主意呢。”她回府之后最担心的就是她空有前世的记忆却没有人手和家里的支持,那她最多也就是摆脱和楚哲云的婚姻,却没办法帮祖父躲过晋王和谢寒雨的算计。
既然孙女不愿意做不着风雨的娇花,李显壬就不会将她困在金笼之中,“以后你想知道什么,只管来问祖父。”
……
许以尚夫妻着叶昆夫妻先回了叶府,几人坐定,叶昆黑着脸怒斥叶氏道,“我看你就消停点吧,以后接庭兰回去的事提都不许再提。”
叶氏还准备向哥哥哭诉她在李家遇到的冷遇呢,没想到先得了一顿训斥,气的脸都青了,“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问问嫂子,那个何氏,还有李庭兰,她们是怎么对我的?”
王夫人已经是精疲力竭了,她捏了捏额角,“敏妹,你就听你大哥的吧,庭兰的事我看得从长计议,而且她是姓李的,回李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何苦这么执着呢?”关键是领回去了又不肯善待,李庭兰又不是三四岁任事不懂的小孩子,能由着她胡作非为。
回府的路上许以尚和叶昆已经谈过了,知道此时已经无力回天,他沉吟一下站起身冲王夫人和叶昆一揖,“这次的事辛苦大哥大嫂了,回去我会好好劝敏儿的。”
“老爷!”叶氏没想到许以尚也会站在叶昆那边,眼眶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连你也不懂我吗?”
许以尚安抚的握了握叶氏的手,又冲王夫人拱手一礼,“我和敏儿还有一件事想请大哥大嫂费心。”
为怕王夫人不尽心,许以尚向她示意让许福娘和叶茉都出去。等两个孩子走了,许以尚将许江两家的僵局和叶昆夫妻说了,“凭我和敬之的关系,这门亲事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但是,”
他为难的看了叶氏一眼,“杜太太爱子心切……”江家想打退堂鼓,许以尚却越要将两家的婚事继续下去,尤其是在李显壬已经有了对付他的心思之时,只有晋王才有和李显壬一争之力了,他可不想真的被一撸到底或者被贬谪到哪个犄角旮旯去。
叶昆和王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王夫人便颔首道,“大家是一家人,又事关福娘的终身,我这个做舅母的焉有不帮之理?”
她回头看了一眼呆呆出神的叶氏,“送到江府的帖子就由我来下好了,还有,我会往李府也送一张帖子,庭兰是一定得过来的。”
叶氏啊了一声,忙道,“那丫头恨死我了,才不会过来!哼,她巴不得她妹妹嫁不了好人家儿呢!”
这都胡扯些什么呢?王夫人不悦的皱了皱眉,“我说了,那帖子由我们这边下,她才回李府,是绝不会扫了我的面子的。但我丑话说到前头,既是侍郎府请客,便不会只请这么两三家,到时候满府客人都在,你要是还像今天这样无所顾忌,干脆称病算了,我带着福娘就好。”
李庭兰出门何氏必然是要陪着的,何氏那张嘴王夫人都害怕,她可不想叶氏和何氏在她们府上闹起来,她的女儿还没嫁人呢。
叶氏自是知道其中利害,也知道她已经惹的王夫人生了厌,此刻再不高兴,也只能点头应道,“我知道了,那天我会让福娘好好准备的。”
王夫人想到许福娘那身打扮和做派,“这两天就让福娘留在这里吧,她身上的毛病太多了,让家里的嬷嬷给她扳一扳,至于衣裳首饰我来给她准备,你就不必管了。”
“你别瞪我,你看看你把福娘宠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说说,以后要是给琅哥说个敢对长姐动手的媳妇,你愿不愿意?”
王夫人是长嫂,可以说是看着叶氏长大的,对她的不满也不是一时一日了,“你也是叶家的姑娘,你未出阁的时候家里是怎么教你的?什么叫喜怒不形于色?什么叫宠辱不惊?还有,”既然都开了口,王夫人也就不再有什么顾忌,“你看看你们福娘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从李府出来的?带着这么个女儿到人家家里,哪里来的脸说庭兰吃你们的喝你们的?”
许以尚是个男人,只知道妻子女儿打扮的好不好看,至于来历价值却是看不明白的,被王夫人当面一点,顿时满脸通红,他忙站起身,再次作揖,“大嫂教训的是,这件事我和敏儿辩无可辩,是我们夫妻做错了。”
“江家虽然没什么底蕴,但江翰林那人最重名声,偏隆恩伯府又是那个样子,”叶昆和江翰林也打过几回交道,他实在不看好许福娘,“你们要是真想结这门亲,就不能再由着福娘的性子来,不然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王夫人又道,“还有今天说的那个银子,两万六千两不好听,你们回头给李家送过去三万两银子,就说原是准备等庭兰出嫁的时候添到她的嫁妆里的,既然李家提出来了,就先给李府送过去。”
自己捧在手心儿里的女儿,却被人嫌弃成这样,许以尚心里挺不舒服的,但现在他们用得着叶昆夫妻,再不好听的教训也只能听着,但他没想到怎么还出来了三万两银子,那可是三万两,他茫然的看向叶氏,“敏儿,什么银子?”
王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由冷笑,便将今天何太太和叶氏的话都说了,“不过是几万两银子,何必落人口实?这些年只要是有心人,谁看不见阁老府四时八节往金陵送的东西车拉船载的?”
见许以尚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叶昆轻咳一声,“你大嫂说的对,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要是因为几万两银子叫人非议,那就得不偿失了。”
道理许以尚都懂,但三万两银子对叶家李家来说是九牛一毛,他们可以不当回事,可对于许家来说却不是了,这些年他虽然做出一副将家事全权交给叶氏的模样,其实他任上那些见不得光的收入也顶多也就交给了叶氏一半,另一半被他自己牢牢握在手中,便是内院,他明面上从不过问,暗地里也是关注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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