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顾濯看着谢岫,好似看着的是一位年轻的帝王,这是谢熠秋选出来的帝王。他年纪轻轻便能在帝京如鱼得水,除掉了闻律,掌管了禁军。而余苗也因闻律谋反时勤王有功而升任锦衣卫一品指挥使。这两人在李南淮眼中是自己三番五次试探,培养出来的握在自己手里的利刃,而如今,他们坐在顾濯面前喊顾濯先生。
多日之后,莽蒙可汗顾尔金来北明帝京恭贺收复失地,但另一个目的却是要将顾濯带回莽蒙。
只可惜北明皇帝与莽蒙可汗之间的谈判以无法调和为终,如今的顾濯,李南淮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这般能人最该做一个质子留在北明。莽蒙在平定叛乱之后重新崛起,当年老可汗在北明的老皇帝面前磕过头,求得了一时的安宁,却丢了个儿子,老可汗用自己的脊梁骨撑起了莽蒙,却在年老后稳定不了蒙都乱党和叛变部族,只因他只有一个儿子。
如今的莽蒙不需再看人脸色,但前提是他要将顾濯带回去,不给北明留质子。李南淮自然是不愿意的,顾濯这个质子足以让他牵制住莽蒙。
顾尔金道:“陛下若非要我莽蒙的儿子留在北明,莽蒙和北明之间的交情便很难维持下去了。”
“从前他是莽蒙的儿子,不过那都是二十年前的老话了,如今他是北明臣,北明臣子不入他国。”
顾尔金没能带回顾濯,八月以后,临牧传来了驿报,说是北蛮入侵北明边境,如今已经打进临牧了。
莽蒙和北明前些年的关系还好着呢,如今却忽然开始针锋相对。顾尔金没能要回顾濯,干脆回去便将北蛮给打了,他不打算除掉北蛮,而是活活将北蛮逼到了北明境内去。
得知此消息之后的乾勤殿一团乱麻,举朝震惊,朝臣们大骂顾尔金此举是在打北明的脸,莽蒙这就是在将两国这些年的交情踩在脚底。
北蛮被逼得没地去,只能来打北明了,北明的东北就是一块蛮荒之地,极少驻兵,于是便给了他们可趁之机,让他们有胆子继续打。
朝臣们大叫着要出兵讨伐北蛮,可如今朝中有谁可用?卫扬死了,郑覃已经被派回了通州,重善将军至今不曾露过面,如今朝中算得上是将的便唯有舜秦王了,还有这位也曾上过战场、立下战功的的顾濯。
大殿上商议着派舜秦王出兵讨伐,北明绝无可能将顾濯送去莽蒙。可这时候有人蹦出来说:“此事因莽蒙出兵北蛮在前,北蛮原本已经安分守己,可如今又被逼得无路可去,这才打了我北明的主意,若是派舜秦王出兵,不仅是要将北蛮逼死,只怕他们会狗急跳墙,也平息不了莽蒙想要讨顾濯之心。”
“依臣之见,该从源头上解决此事,莽蒙要人,陛下便将人送去,何必再打仗,搅得百姓不安?”
顾濯的归来让朝中不少人都觉得他如今风头正盛,若长此以往下去,他不仅要盖过朝中所有人,只怕会弄权专政。但他们现在最担忧的就是顾濯位及权臣,谁见了他都得看他的脸色,于是他们心里打起了算盘,朝中气氛也莫名地开始箭指顾濯。
朝臣想借机赶顾濯走,但李南淮却想抓着人不放,此刻顾濯倒是想看一出好戏。皇帝到底是皇帝呀,不管谁坐在皇帝的位置上,总是要被自己的臣子算计着的,他们嘴上说的好听,为国为民为江山社稷,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
“北蛮人屡次侵我边境,从前先帝在时,莫夫还带人在帝京投毒搞疫病残害百姓。”李南淮怒气上了头,喝斥道:“‘安分守己’四个字,你自己听听这像真的吗?”
整个北明都知道李南淮对北蛮人的恨,他早年在北蛮人那里受的苦他忘不掉,卫扬的死也多半因为北蛮人。偏偏这时候有人提了这一嘴,说北蛮这些日子安分守己,这分明就是在给李南淮找不痛快。
顾濯站在殿上一听,心道:“这是嫌自己死的太慢了?”
朝臣们见李南淮生了气,忽然跪倒一片,道:“陛下!这两年北明连年打仗,如今战事平息本该休养生息!这次惹了莽蒙不快,莽蒙新可汗又是个不服输的主,北蛮于我们不算大事,就算是灭了也未尝不可,怕就怕莽蒙此次居心不轨!北明不能跟莽蒙打呀!”
李南淮厉声道:“朕何时说过要跟莽蒙打仗!”
“陛下!若不交人,此仗还远吗!他现在往我们这里驱赶北蛮老鼠,便是在逼我们啊!陛下请速速抉择!”
李南淮气的面色铁青,手已经攥得爆出了青筋,像是要提刀杀了这帮逆臣,更恨不得亲自上战场砍了北蛮人。身上这身华服不知为何在此刻显得格外暗淡。
此刻李南淮身边无人,就连顾濯也不知该说什么,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朝中诡异的气氛。谢岫站出来道:“陛下,莽蒙只不过是想要一个人而已,去不去的还不是要问问顾大人是否愿意。若大人不愿,莽蒙再想强要,那便是他们的不是了。”
有人立刻反驳道:“莽蒙若是想要,仗都能打,还会在意他的意见?!”
谢岫对这反驳置之不理,继续道:“此事涉及三国,北蛮是一大祸患,如今他被打的屁滚尿流,正是时机除掉他。至于派谁前去,我想诸位大人应该明白,若是莽蒙打着打着和顾大人会了面,他们还能不收手吗?”
这话的意味极其明显,他是想让顾濯去打。朝臣们一听,这是要派顾濯出去,瞬间心里舒坦了不少。而此举只是派顾濯出去打仗,并非是将他交给莽蒙,自然也不算让坐在上面那位不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