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闻律接了这个礼,盒中祥云巨龙盘着一份黄绫锦,打开来看,落印于受忠八年。
闻律登时愣了,这是受忠帝策立谢岫为储的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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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顾濯经历了一场鏖战,他真是小瞧了西奴。要知道西奴可是敢与北明叫板的,他只仗着手里有莽蒙的十万兵便敢亲自上战场,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他身中一箭,滚下马去,仰头望见了莽蒙燃起的狼烟,也望见了冲出重围的重善。那时霍怀带着兵来了,他们将西奴的大军斩成几截,零散的兵没有将领便乱了阵脚,而北明三将于此,士气振奋,好似忽然醒了的雄狮将猎物死死咬住。
顾濯被带回营地的时候,身上血流不止。他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军医急忙给他拔箭,处理了伤口,这时候莽蒙来的那人跪在他跟前。
重善坐在帐中,他身上的重甲还没脱,满身的血腥气,像是刚宰完人回来。“你既当顾濯是你家殿下,便要看看他现在还能不能动,能不能回你们莽蒙。”
军医一般处理的都是些糙汉的伤,如今听闻“殿下”两个字忽然没控制好手上的力度,让顾濯疼的“嘶”了一声。
重善瞪了他一眼,道:“下手没轻没重的。”
那军医便吓得放轻了动作,忙着道:“是是是……”
那莽蒙传令官忙道:“二殿下,大殿下拿下了冰河隘,将阿尔斯愣砍了,阿尔与部败了!”
顾濯唇色惨白,被军医扶着半卧在塌上,“阿尔与部败了,阿兄平了叛乱,可安心了。”
“可大殿下并未归来呀!扎那觉得阿尔与部已败了,战乱平叛,便不再恪守为臣之道了。且大殿下在拿下阿尔与部之后不知所踪了,扎那便在蒙都挟持了那日松,将可汗印据为己有,那日松手里没兵,蒙都之人皆要立扎那为新可汗。”
扎那一直不反是因为他要留着顾尔金击败阿尔与部,然后再顺理成章地在顾尔金回来之前做上可汗。到时候只要整个蒙都认定他是可汗,顾尔金便无可奈何。真是捡漏捡得有一手。
重善不语,他只知道若登皇位定是要名正言顺,首先该是同脉后代,若实在后继无人才从宗亲中挑个好的立为储君,就连君主禅位都是极少见的。没想到莽蒙的可汗位置竟是这么好坐的,趁人不在便能偷了?
他既不是莽蒙人,便无法置评这件事,万一这就是人家的风俗呢。
那莽蒙传令官拭着汗,“二殿下的兵可全都是大殿下给的,如今蒙都乱了,殿下要快些启程赶赴蒙都!”
顾濯从前时常开玩笑,若有个皇位等着他继承,他屎拉一半也要提了裤子去。现在真有个可汗位置等着自己去抢回来,他却胳膊都抬不动。
“怎么去?”霍怀端着药猛地掀帘进来,见顾濯伤着,不自觉放低了嗓门。他方才按照军医的指示去煎药,如今一进来便一股药味。“顾大人差点死在战场上了!多么重要的事要他拖着这副残躯赶去蒙都?”
顾濯也不知是不是被药味熏着了,猛地咳了两声,随后看了一眼霍怀,淡淡一笑,“死不了,好在霍将军来得及时呀!”
被夸了,霍怀便平复了心情,将药递给军医,坐在了一边。“幸好顾大人命大,又有将军这般神勇之人在侧,才保了一条命。
顾濯听出来了,霍怀说话不好听,但确实在理,让他根本没法反驳。
虽说顾濯现在确实是一副残躯,但他既然答应了顾尔金蒙都有他护着,他便不能食言。且顾尔金眼下不知所踪,他总觉得似乎是去活捉莫夫了。若当真如此,顾尔金把他当亲弟弟,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他这个做弟弟的当然也得为了这个哥哥做些什么。
顾濯开口道:“还请重善将军帮我准备马车,我的手臂虽不能策马,但总得去。”
既然顾濯都这么说了,重善也不能驳了他,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便起了身,道:“我这就去。”
被军医端着药喂,顾濯总觉得有点奇怪,好在自己还有一只手能用,他强撑着身子端着药一口闷下,忽然觉得苦味冲顶,脑子都清醒了。
但碍于面子,他极力忍着,心里早就已经开始骂娘了。
真他娘的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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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
魏家一家子获了罪,男丁流放,女子为奴。唯独除去了魏霄,他因着李南淮的庇护只是降了职。
但谁都懂得一个道理,除人要除干净,留后必有祸患。况且魏家没有一个死了的,这祸患大了。
不过这事也不难办,既然已经流放了,便有机会让他们死在外头。
王弼高手里的积蓄多,特别是当初跟着顾濯拆金庙的时候捞了不少油水,顾濯将金庙的账全都做成了死账,他捞多少油水都不会被查出来。
他寻思着,莫不是要买通看押的小卒,半路杀了?
闻律道:“买通小卒用不了多少银子。但有钱不如自己留着,藏好了。”
闻律在那日接到那份受忠帝留下的遗诏的时候便觉得这世道就是如此了,君君臣臣,生生死死,皆是为了自己。裴钱是什么?他就是个阉人!却能执掌大权那么多年,靠的就是赌。
当年裴钱掌权,谢熠秋不过就是个傀儡皇帝,北明依然是北明。这天下非皇帝一人所有,而李南淮妄图占据。不论他的皇位坐的是否理所应当,真正执政之人是否是他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