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淮虽不在帝京,却得知了帝京的消息,对闻律的做法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因锦衣卫在帝京势弱了,他不得不提高了禁军的威势。不过令人不解的是,他将禁军给了谢岫。但是大臣们很理解,因为谢岫是舜秦王世子,此时舜秦王在外征战,手握重兵,他的儿子有足够的威严镇住帝京。正如当年的李南淮一般。
  帝京变动的消息传入谢熠秋耳中,他不急不徐地看着手中的驿报。
  “闻律打算走裴钱的老路了,他把锦衣卫收入囊中,不过禁军却不在他的手中。”
  当初的裴钱将禁军统领引入皇宫,用锦衣卫杀了他,随后将禁军收入囊中。此刻的闻律走到正是这一条路。可是现在的禁军统领可是谢岫啊,闻律怎么敢杀了舜秦王世子?
  此木与谢熠秋一同坐着,道:“当年的裴钱敢杀禁军统领,是因为禁军统领没有后盾。如今不同了,舜秦王世子无人敢杀,他可是陛下你的宗亲,满帝京皆知,李南淮应该善待他。就算李南淮心里不乐意,但明面上,他也有舜秦王与李南淮两个后盾,闻律定然是不会杀他的。”
  谢熠秋道:“我知道。”
  他当初让舜秦王送谢岫入京便是这个原因。谢岫作为谢熠秋唯一可能的继承人,在哪里都可能遭受暗害,却唯独不会在帝京受到谋害。他考验着李南淮的内心,李南淮当初敢借着顺位的理由登基,便不得不善待谢氏族亲,天下人看在眼里。若谢岫死了,天下人都要戳他的心窝子。
  谢熠秋累了,便遣走了此木,让司少仓准备了热水,沐浴之后自个歇下了。他近日累的厉害,虽不用管舜秦王驻兵的事,但却得管粮食的事。他身处之地是北明的粮仓,也是与西奴相邻的地界,一方面要考虑兵,一方面要考虑粮。
  为了来年的粮食,他首先在楯州尝试军屯。楯州的军队有种植粮食的经验,他们以前就是靠这个活着,因此在楯州吞并是最符合现实的。楯州百姓吃得上饭,壮丁也多,便征民入伍,既是兵,也是农。
  谢熠秋为了考虑费州流民的生计,首先在费州开展了民屯,不过粮食与费用皆出自楯州,但是费州必须在生计有了着落之后将欠楯州的全都还回来。
  谢熠秋虽然从前看折子看得多,但是看多了账本却头疼。幸好顾濯将此木留在楯州,这个贪财的和尚最会算账,只管将算好的账呈递给他看即可。
  习惯了四处流离日子的谢熠秋随便躺下就能睡着,梦里,他似乎看见从前自己当太子的时候,他未能见过父皇最后一面,皇宫内满地的鲜血顺着螭首滴落。而那时,他还未登皇位,皇权却已失。
  只是梦中他抬头看见的人不是李南淮,是顾濯带着大军为他杀出一条血路。那一刻,顾濯身遭利刃,满脸血色地看着他。他惊恐地伸出手,抓了个空,一睁眼,是寂静的夜半,明明已经入夏,他身上却冒着冷汗,紧紧裹着被子。
  .
  巡逻兵手中握着火把,顾濯伏在案头被燃着的蜡烛晃得眼疼,于是抬手揉了揉眼睛。“一万人……”他口中念叨着,敌弱我强,他们先抛出了一万人,这一万人不像是主力军,倒像是诱饵。
  此时的重善还没回来,他觉得眼皮直跳,便冷声道:“系统。”
  【请问宿主有什么指示?】
  “我还有多少次机会能看见非我眼前之景?”
  他在北明待了六年,这六年他逐渐浸入其中。起初他带有目的,不遗余力地用自己所能用的一切,包括系统所给予他的。于是他成了别人口中的玄师,看得见未来,料得定军情,而后来他逐渐摆脱了玄师的身份,也是因为他的机会不多了,他逐渐无法如一个外来者一般看得透这世间所有,变得与常人无异。
  【三次。】
  顾濯神色微怔,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快用到头了,当他没了作为外来人的能力的时候,他便真的成了一个靠自己挣出路的书中人了。他在心中盘算着,是否还要为自己留有一线生机?
  他已经不需要亲眼看见,因为他已在这六年的苟活中学会了靠自己。他感受得到危险来了。
  他拧着眉宇起了身,背上弓,握着长刀出了帐。这时候只见霍怀大步过来,抱拳道:“顾大人,将军带了三万人,但此时还未归,末将不放心。大人留下守营,末将即刻去。”
  天地昏黑,风沙席卷,甘宁早已化了雪,不像以往那般难以行军。顾濯也在此刻忽然反应过来,雪化了,该战了。
  顾濯望了一眼天边的深黑,此夜无星。“是诱饵,你留下守营,莽蒙军只听我命令。”
  他明白自己在北明的六年抵不过别人一出生就是北明人,更抵不过真正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天降的箭法。但他又在身处莽蒙时了解到自己的箭法似乎也并非天降,而是原本的顾濯自小练就了。
  于是他打算赌一把,顾尔金给他军队,给他武器,便是认定了他是老可汗的儿子,认定了他是猎鹰的儿子。他也打算信自己这副身体一次,他是无能的人,可是顾濯不是,阿日善不是,否则他如何提的动这钢刀?这不是顾水的身体,而是顾濯的身体。
  霍怀忙道:“顾大人,夜里难行军啊,大军更是容易遭埋伏。”
  顾濯立刻上了马,“若重善遇袭,小部队去了便是寻死。重善不在,你若再被擒,是想让我分成两个去救你们吗!我有莽蒙大军,你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