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方便沐浴,用热水擦擦身子也好。”顾濯将谢熠秋裹着被子扶起来,笑道:“我给你擦?”
谢熠秋到现在身子还是软的,昨夜蛊毒发作得突然,若是从前只有他一人,他定是要用刀剑割破自己任血液流出的,可昨夜有顾濯在,他便在星夜的覆盖下将蛊毒驱散了个干净。
谢熠秋道:“这个时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你我做什么都是合适的。”顾濯本就是随口一说,任凭谢熠秋说什么都没事,他只管做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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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陈盛死了之后,楯州无主,顾濯虽与谢熠秋昼夜奔驰至通州,但楯州也一直有此木在。
此木是个会算计的,他封锁了楯州与其他州的一切通信,唯独顾濯的消息能传来。两人返回楯州,谢熠秋携两万精锐护送粮食前往濮州后,楯州却收到了其他的消息。
此木掀帘进屋,将收到的信件交予顾濯,顾濯将其打开,蹙着眉毛,实在看不懂这是什么字。
此木坐下,道:“上面说,楯州已经两月未往西奴运送粮食,如今正是粮食短缺的时候,楯州却食言了,它暂且不会动楯州,要求楯州即刻往西奴送去万石粮食以及军马的粮草。否则,它便要跨过边疆。”
顾濯搁下茶盏,随手将信件丢开。“万石粮食,他倒是真敢想。”
“万石粮食,换取边境无战,确实是个好买卖。”
“对西奴来说是好买卖。”顾濯侧头,问道:“大师看得懂西奴文字。”
此木捻着佛珠,淡淡道:“贫僧曾在外游历多年,四海为家,略识一些,不过雕虫小技。”
“大师当真是谦虚。”顾濯喝了一口茶,“大师所游四海是多大?莫不是只在北明境内?”
此木起了身,拿起带进来的一个木制的长盒,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铺在了顾濯面前,道:“有这天下舆图这么大。”
这是一面囊括天下的舆图,山川湖海尽在其中。占据最大土地的是位于中原的北明,北明的东面和南面是一片汪洋,东北是北蛮,莽蒙如一只雄鹰一般占据整个北方领土,西奴则像一只入侵的猛虎死死咬着北明。
顾濯道:“西奴若是要跨过边境,除了楯州,便是顺着青甘再往东行进,长驱直入,不过若真是这样,除非他不怕被截断行军,困死在北明境内。”他的眼睛默默移至北明的西北,那里与莽蒙交界,同时也与西奴交界。
此木道:“西奴若真的打算从那里攻入,会威胁到莽蒙。”
顾濯知道那里,宁枕山驻守西北,若西北平安,他会一直守在那里。
“莽蒙两部内战多年,老可汗卧病,大王子身处与北蛮作战的前线,那地方正是薄弱之地。”顾濯指着那里,“况且,重善将军回京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到西奴耳中了。若趁着重善将军不在,莽蒙内战,西奴想要拿掉那里便是轻而易举。”
此木一贯消息迅疾,但顾濯的这一番话却似乎让他疑惑了。重善将军若是回京了,自会有消息从帝京传来。“重善将军回京了吗?”
“他打算回京,但是又原路返回了。”顾濯道,“西奴这次入侵,一定是要迎上他了。”
第95章
莽蒙境内冰河隘, 申时四刻,烛照西偏。
矛隼在天空盘旋,苍茫的雪原上驻扎着莽蒙科尔沁部的军队。
军医掀帘进了主帐, 见顾尔金伏在案前,将盛放着药的托盘放下,用莽蒙话道:“殿下背上的伤不合适长久坐着。”
顾尔金面前摆着地形图,他们在对北蛮与阿尔与部的追击中陷入了穷途。北蛮首领并不在他的追击中, 事实上连北蛮的大军也不在。
而顾尔金却用三万士兵追击敌方一小部分的兵马,耗费了许多粮草。他们一旦离开这里,对方便直接出隘占领大片土地, 所以他必须拿下冰河隘。但他们进不去隘口, 已经被溜了多日, 早已出现了倦意。若要不浪费这些日子的损耗, 振兴士气,速战速决, 便要赶快引对方出来。
他不能浪费时间, 卫扬被北蛮军队引去别处, 已经遭遇了埋伏。这是一个圈套, 他面对的不是北蛮主力, 卫扬才是。
“他们人马少, 能从山隘进去,引得我们在外面徘徊, 是要耗死我们。”顾尔金猛地一捶桌子,“他们主力不在这里!”
军医道:“可是不能强攻, 冰河隘险要, 易守难攻, 强攻必定要损失许多将士。”
“无法派大军攻入, 便只能遣一小队人马潜入了。”顾尔金道:“烧了他们的粮草,逼他们出来。”
顾尔金起身出了帐子,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矛隼落在他的臂上。
顾尔金方才的火气瞬间阴沉下来,抚摸着它的羽毛,道:“查干,咱们要速战速决,早日回蒙都,父汗等着咱们。”
查干在莽蒙话中是洁白的意思,因为它一身的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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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隘内,阿尔斯愣正在帐内吃肉,他是阿尔与部首领,有一双敏锐的耳朵,好似能察觉敌军的一举一动。他极其强健,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也正是因为他野心极大,而老可汗年事已高,所以才生出了取而代之之心。
他与顾尔金周旋了数年,并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要看蒙都大乱。如若他一举攻入蒙都,科尔沁部定会一致对外,任凭他有多大的能耐都难以对抗。他要耗着顾尔金的兵力,让他们在这些年的持久战中精疲力竭,让科尔沁部内部族老生出不耐之心,这样科尔沁部便会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