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安村的私家车少,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路过一辆,林知连忙挥动手臂,然而司机只是瞧了他一眼,就飞驰而过。
林知吃了一嘴的灰,拉着行李箱继续走。此时,天已经安全暗下来,半点月色和星光都没有,夜色如墨般倾泻,将群山田野尽数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虫鸣蛙叫反而让林知生出一丝安全感,他哆嗦着手指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看着光亮延伸出一米,才稍微松口气。然而,下一秒,大山里就传来狼嚎,吓得林知打了个哆嗦。
气温开始降低,风不知何时也变大了,呼啸着从耳边吹过,仿若厉鬼。林知中午没吃多少饭,从行李箱翻出剩下的干脆面,干巴巴的啃着。啃着啃着,林知眼眶就红了。
他从来没有受过这份罪,金汤匙里养出来的娇少爷,如今只能狼狈的蹲在路边啃方便面。露在外面的胳膊因为冷气泛起鸡皮疙瘩,林知搓了搓皮肤,点出通讯录,拇指悬在“徐狗”两个字上。
只要他跟徐颂年服软,就能摆脱困境,但是一想到下午对方嫌弃的眼神,林知就下不定决心。
不行。
林知告诫自己,不能跟徐颂年低头,否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不就是在野外过一晚嘛,有什么好怕的,只要自己不吓自己,就不会出事。
一定不会有事的,林知反复安慰,可算找到定心剂,双手抱膝坐着。
他又冷又饿,没多久就打瞌睡,还没进梦乡,就被几点冰凉惊醒了。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雨,且有愈演愈大的趋势,林知赶紧翻出手机查看天气预报,发现上面写着今晚特大暴雨。
林知沉默了一瞬,忽然站起身,指着头顶骂:“你敢不敢再下大点!”
轰——
闪电骤然撕裂夜空,雷声从天边滚滚而来,刹那间整片山野亮若白昼。
林知快速收回手,生怕被雷劈了。然而,他怕什么就来什么,天空像开了口子,雷光闪电泄闸似的喷涌而下,印着林知惨白的面容。
他真怕被雷劈死,又不能打电话,行李箱也不要了,撒腿就往村干部家跑。
不等他跑几步,大雨倾盆而下,林知瞬间成了落汤鸡,抹掉眼睛上的雨水继续跑。
他一边跑一边喊着徐颂年的名字,希望这个煞神能有点良心,出来寻他。
林知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胸腔的氧气被榨干,衣服被水泡湿私有千斤重,压得林知压不过气抬不起腿。他微张着嘴,终于扛不住胸口的疼痛,猛然停下,双手撑住膝盖急速喘息。
雨声掩盖了呼吸,林知想嚎啕大哭,半晌只从喉咙挤出几声哽咽。林知觉得他倒霉死了,从来到远安村就处处不顺。泥巴路在雨水中浸泡,很快泥泞一片,林知鞋子裤腿都是黄泥,揣着一腔悔意继续往前走。
他打了个喷嚏,迷蒙中好似看见前方有一点光亮,不是白的是绿色。林知搜刮脑海,试图找出什么东西能冒绿光,又往前走了几步,那绿光也跟着晃动,它在靠近林知。
那一刻,林知心里猛地突了一下,他想起了什么东西能在夜晚冒绿光了。
那分明是动物的眼睛!
林知僵硬着不敢动,怕刺激对方,直到一条狗出现在视野中。
不对,不是狗,是一条狼。
它足有一米高,露出獠牙,虎视眈眈。
林知从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腿肚子打颤,听到了自己牙齿上下碰撞的声音。
野狼伏低头颅,那是一个进攻的姿势。
林知靠着最后的力气,拔脚就跑,这个动作无疑惹怒了狼,从身后扑来。
雨天路滑,林知没踩稳,直接狗吃屎摔在地上,狼从上方扑空,刚好躲过一劫。摔倒之前,林知恍惚听到了汽车声,等他从泥巴水里抬起脸,才知没有听错。
刺眼的灯光快速逼近,一辆黑色汽车挟裹着雨水,从弯道摆尾直冲而来。
不断响起的鸣笛吓跑了野狼,商务车驶过坑洼,高溅的泥水瞬间泼向林知,将他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一只脚从车上下来,黑色休闲鞋踩在泥土里,风雨瞬间卷湿了徐颂年的裤腿。
他撑着伞,看林知狼狈坐在地上,干净冷冽到令人发指。
林知呆呆的看着他。
“还不起来,等着我扶你?”
“脚……崴了。”
徐颂年顿了一下,把伞递给林知:“拿着。”
林知接过握在手里,下一刻他就被徐颂年抱起,丢进后座。
徐颂年动作一点都不温柔,林知脑袋差点磕车门上,像个泥人似的将黑色皮椅弄得满是泥水。徐颂年亦不能幸免,肩膀腰腹全是泥印子,他从后视镜看了林知一眼,踩油门回到村干部家。
靳丞瞧准人回来,搬了个盆进房间,顺道提了两桶热水。
林知不解其意。
靳丞说:“赶紧洗个热水澡,免得感冒。”
这种婴儿的洗澡方式,林知很久没看见了,但他身上都是泥沙,实在不能再挑剔,直接脱了衣服坐进去。
徐颂年背对着站在床边,脱掉短袖,换了件深灰色的,而后手搭在皮带上,正要动作,察觉到身后的目光,放下手,转过身。
林知尴尬的用毛巾搓澡,眼睛乱瞟。
林知皮肤很白,手肘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破皮,脚踝处更是高高肿起,像一个通红的馒头。他毕竟是个男人,盆里空间狭小,舞动毛巾的时候,水珠不可避免的减出来,湿了好大一块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