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一生经过了很多风浪,却不代表他们在面对晚辈即将走到生命尽头时,可以有更多的豁达和坦然。
阮林和阮浩,都只穿着一件衬衫和一件外套。林育敏却裹得严严实实的,头上戴着绒线帽。
她感受不到春天了,可能也感受不到更热的温度了。
阮浩虚虚地搂着林育敏,时不时会靠近她一点,好像是在确认她轻微的呼吸,是否还存在。
季怀邈和乘务、地勤沟通过,阮林一家走了优先通道,最先登机。
林育敏看到等在廊桥这头的季怀邈时,很是惊讶。季怀邈上身板正的白色衬衫上,别着三道杠肩章,胸前的工作牌随着他的动作晃悠着。
这样的季怀邈,老街人不常见。阮林时常能见着季怀邈穿飞行员服装的样子,但工作时的季怀邈,他也只见过一次。
“真帅啊小邈。”林育敏感叹了句,季怀邈迎上去,扶住她。
季怀邈微笑了下,说:“阿姨,慢点儿。”
“哎,好。”林育敏没经过这么大阵仗,还有些紧张。
坐下之后,季怀邈站在过道边,看着乘务拿了毯子和靠枕给林育敏。后面乘客陆续过来,季怀邈指指驾驶舱门,轻声说:“阿姨,我回去了。”
“好,你快去忙吧。”林育敏忙说。
回到驾驶舱坐下,季怀邈拿过耳机戴上,继续准备工作。
机长和观察员调笑道:“这么上心呐怀邈,看长相你和那姐姐也不像,是你啥人啊,这么上心?”
“我丈母娘。”季怀邈回答。
“啊?”机长愣了下,“这么年轻呢,看着跟我差不多大。”
季怀邈想了想,林育敏确实比机长大不了几岁,他点了点头。机长好奇,又问:“那你老婆岁数挺小啊?”
“嗯,是。我俩发小,认识的早,定下来的也早。”季怀邈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把后座的观察员好一通羡慕:“怀邈真是啥都挺顺利啊,机长也快放了,老婆也娶了。”
季怀邈笑了笑,心里却没什么快乐的感觉。他调好频率,开始与管制员联系,带着阮林一家飞往南方。
坐在后舱的阮林一家,因为知道这架航班是季怀邈执飞,心里踏实多了。
尤其是林育敏,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她坐在窗边,即使高空的阳光刺眼,她也没有把遮光板拉下,一直看着这广袤的蓝天和成片成片的白云。
“小邈天天上班能看着这样的风景,挺不错的啊。”林育敏转头跟阮林说话。
阮林笑了下,想起季怀邈以前说的,他看到云脑子里就是前方会有天气,看到大太阳就担心自己要秃。季怀邈喜欢飞行的感觉,不过这些风景看多了,确实也就只是风景本身了。
但是林育敏这样说,阮林就顺着她的意:“啊,是,可能天天看美景,人也跟着好看了。”
林育敏观察着阮林的小表情,见他抿嘴偷笑,也跟着笑了下,说:“这么喜欢你小邈哥哥呢。”
阮林转过头看向林育敏,林育敏没再说什么,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
连乘务拿给林育敏的餐食,也是季怀邈提前交代过的。给她的那份,轻油轻盐,量也减了,刚好够林育敏吃完。
阮浩坐在靠过道的位子,母子俩说话不带他,他也不争着要加入,只是默默地听着,帮他们收拾吃完的餐盒。
到达目的地,热浪拂面而来。季怀邈在驾驶舱忙碌,没能送他们。但是阮林在到达口见着胡诚野时,就明白季怀邈早把这些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季怀邈没明说来接他们的人是胡诚野,只说是个朋友。
胡诚野拍着阮林的肩膀,说:“老季不让我跟你说呢,怕你又觉得太麻烦我了。”
“我现在见到你,也觉得很麻烦你啊。”阮林歪了下脑袋说。
胡诚野跟林育敏和阮浩打了招呼,带着他们去停车场,边走他边说:“扣儿,我真是拿你当朋友,别跟我客气了。”
打开后备箱,把行李装进去,胡诚野说:“我正好过来谈生意,老季一开始说帮着借辆车,我一听,还借什么,我亲自来。”
胡诚野说话的节奏跟相声似的,把林育敏都逗笑了。
路上,胡诚野一个人就能讲全场:“叔叔阿姨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一会儿你们住的酒店是我开的,你们想咋糟就咋糟,我兜着。”
阮林笑起来:“我真觉得你做生意比开飞机强多了。”
“是吧。”胡诚野接上话,“我一开始觉得回自家公司干活挺丢人,现在觉得干明白了,也挺不容易的。”
阮林点点头说:“你是个靠谱人,我知道。”
“哟呵。”胡诚野笑着,“难得啊,从小到大我就没听谁说我靠谱。”
这是自嘲的话。看胡诚野游刃有余的模样,阮林知道他比刚认识的时候从容多了。
到了酒店,林育敏有些累,睡下了。阮浩留在房间里陪林育敏,阮林和胡诚野出去找了个饭店等季怀邈。
两人聊着胡诚野的生意经,阮林不是全都能听懂。只是在胡诚野需要附和的时候,阮林就会用力点头,交流下来倒也挺顺畅。
季怀邈来了之后,和胡诚野交接了车钥匙还有其他一些事,阮林才知道,胡诚野晚上要出国。
“弟弟。”胡诚野郑重地说,“更多的事情,哥也帮不上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