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盘了手上的资金之后,和林育敏商量,请了个固定的保洁阿姨,做民宿的卫生。
阮林想着这样林育敏不用再操心民宿的事,林育敏也不想阮林总去弄那些床单被套的,母子俩也算是想一块去了。
阮林在马路牙子上站了会儿,脚蹭着石墩子,上不是上,下不是下的。
阮浩从卤味店里走出来透气,瞧见阮林,喊他:“扣子,鞋不舒服啊?”
收了脚,阮林小跑着进了卤味店。
香气从后厨溢出,一家人准备着今天要售卖的货品。小小的一间店,不止有食物,更寄托着一家人的希望。
有些希望看不见摸不着,是个念想。有的希望可以被具象,就像阮浩和林育敏一样,火红的灶火就像红火的日子。
今天不用阮林帮忙煮卤水或者看食材,林育敏挥着大勺撵阮林:“没事儿你回家待着吧,熏这一身味儿。”
阮林确实没啥事,于是他晃悠着走了。
日头高高挂在天上,晒得阮林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没错,阮林是在拖延时间。按着他和季怀邈这热乎劲儿,他应该起了床就去找季怀邈。
阮林抬起手,虚虚地盖在眼前,让阳光穿过他的指缝,若有似无地照在他的脸上。
不知怎地,阮林心里觉得,今天的太阳和往常不太一样,今天和过往的每一天,也会不一样。
既然终究会不一样,那早一点晚一点并不会改变什么。
阮林迈开步子,一步比一步快地走向季怀邈家。
另一边的季怀邈此刻,安稳地坐在他的书桌前,手耷拉在桌边,眼睛每过几分钟就要瞟一眼压在书上的手机。
他心里跟猫爪的似的,根本看不进书。满脑子就重复着一个声音:“扣子他怎么还不来!”
感叹号是真的,因为他脑袋里的那个人,是拿着大喇叭筒喊的。
姥姥姥爷今天没出门,看着不知道哪里的喜剧节目,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协奏曲,扰得季怀邈心里更乱了,跟和了虾酱似的。
季怀邈心里的紧张和阮林的犹豫不一样,他想阮林赶紧来,又怕他说完之后,吓跑了阮林。
他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但又像求学时那样,在考试前觉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忘光了。
后来他悟道,熟能生巧。
但他没和阮林谈过恋爱,这事儿,一点不熟,只是有点巧。
阮林哐哐敲门的声音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涌进了季怀邈的耳朵里,同时还伴随着姥姥姥爷骤然停下的笑声。
没几秒,姥姥又笑起来,大声说:“你哥在楼上,快去吧。”
季怀邈瞬间直起了脊背,握紧了笔杆,虚虚地念起了资料上的字,好像迎接教导主任来检查的班级学生。
阮林爬上三楼,没有见着像往常一样早早在门口迎接他的季怀邈。
这家伙,给了他一个背影。
阮林嗓子发干,他咽了口口水,然后对着背影说:“我来了。”
没想到,背影的声音比他更干:“啊…咳咳…你随便坐。”
我坐哪儿啊,阮林盯着背影想,这屋里就一把椅子,在背影屁股下面。
阮林一步接一步地靠近季怀邈,脚步声清晰地压在季怀邈的耳膜,和着他的心跳。
最后一步落在木质地板上,在空间里留下“咚”的一声。在这脚步声里,季怀邈手上的笔,不听使唤地划拉出一道飘忽的线。
阮林站在他身侧,皱着眉头瞅着那条线:“我是教导主任吗?瞧你吓的。”
清晰地听见阮林的声音,季怀邈知道这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确确实实来了。他感受到阮林的气息,这气息,瞬间驱散了他的紧张。
季怀邈抬起头时,已经挂上了微笑,眼睛愈发亮,愈发深。
阮林只看了他一眼,就偏开头。
季怀邈起身,把凳子上叠放着的衣服扔进洗衣篓,搬着凳子转回身。
阮林伸手想接那凳子,却见季怀邈把椅子推给他:“你坐这个,有靠背,舒服点儿。”
阮林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低下头,抖了两下肩膀。
这点笑,当然还是落进了一直留神注意着阮林的季怀邈眼里。
季怀邈坐下后,阮林把身体扭回桌前。两人这一同坐在书桌前的架势,好像十几年前,放学之后一起做作业的样子。
阮林坐不住,一写作业就挠头,季怀邈就去小卖部用自己的零花钱买包薯片,放在床上,跟阮林说写完了就奖励他吃。
于是阮林就铆足劲写作业。他写字随阮争先,工整好看。写着写着,遇见不会的题,他转头想问季怀邈,但看到季怀邈专心致志地算着数,他会忍一忍。
小小的阮林扭过头看一眼诱人的薯片,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打扰哥哥写作业。
这张桌子,承载了阮林对写作业的最初印象。他跟着季怀邈学,写作业要认真,写完了才能做别的事情。
这会儿又这样坐着,两个人一瞬间都有些恍惚。
阮林面前没有作业本也没有笔,他把双手压在桌面上搓了搓,木头的纹理滑过掌心,如同刻下这张桌子上书写过的曾经。
阮林看向季怀邈,季怀邈也转头看他。
“今天,还有薯片吗?”阮林轻声问。
季怀邈笑起来,他捏捏阮林的脖子,伸手拉开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