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就去相亲了呢!
季怀邈撑起身子,摸出手机,在几个师兄弟组的小群里回复:我又把事情推了,晚上找你们喝酒去。
出发之前,季怀邈不甘心地坐在海韵民宿院子里的椅子上,给阮林打电话。但他打了四五个,阮林都没接。
季怀邈闭了闭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开车去吃饭。
阮林自己做的教具,引发了学生的极大兴趣。阮林教的更起劲,不知不觉,这课上了快两个半小时。
阮林一看时间,说:“小路啊,我今晚还有事,今天咱们先到这儿。”
“老师,那你能把这些东西给我吗?”小路指着桌上的笔画问。
“当然可以,你也可以用这个教教其他同学。”阮林边收拾东西边回答。
小路高兴极了,阮林来不及等他了,跟他说了再见就快步走出了咖啡厅。
他从口袋里掏出公交卡,撒开腿跑到公交站,正好赶上了88路公交车。
到了约定的餐馆,阮林看了一圈,就发现了坐在窗边桌子的高沁雅。因为几乎看不见东西,高沁雅看向一个地方的眼神并不聚焦,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摆出怎样的姿态。
阮林拉开椅子坐下,先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女孩儿笑笑,说:“是我来早了,我怕找地方耽误时间长,提前出来了一会儿。”
阮林拿过菜谱,打量着高沁雅,说:“那我念菜单,你听着,想吃什么了,你跟我说。”
高沁雅本想说阮林定就行,但阮林已经念起来了,她就往前倾了倾身子,点了一个鱼香肉丝一个上汤娃娃菜。阮林又加了个黑椒牛柳,要了两瓶汽水两碗饭。
阮林这些年做志愿者的经历里,见过各种各样的残疾人,所以他看着高沁雅,并没有太多奇怪的感觉。
但是其他人留意到高沁雅,还是会多看她两眼。
菜上来了,阮林抬手把筷子递到了高沁雅手上,高沁雅说:“阮林哥哥,没事,我可以的。”
“好的,没事,我们慢慢吃。”
阮林喝了一大口汽水,想起来好久没看手机了,从包里翻出来。
这一看,他才发现自己上课的时候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忘了开了。半个小时前,季怀邈连续给他打了五个电话。
阮林放下了筷子,跟高沁雅说:“抱歉,我回个电话。”
可是打过去,换成季怀邈不接了。阮林把手机扔在桌面上,想了想,又把手机铃声的音量调大,生怕自己再听不见。
抬起头,阮林挂上了笑脸,但又发现,高沁雅看不见。
高沁雅小心翼翼地问阮林:“我听大伯说,你的右耳,听不见了?”
这事,别人不问,阮林不会主动说,但是别人要是直说了,他也不会打马虎眼:“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吧,药物致聋。”
“哎,那你还有都能听见的时候。我就比较惨了,我生下来就几乎没有视力。”
阮林看着高沁雅的眼睛,她的眼珠正没什么目的地来回转着,阮林心里想着,有时候,经历过又失去,可能更痛苦。但他今天来,也不是和她比惨的,所以他说:“命运安排了什么,我们就接受,然后好好生活。”
高沁雅笑笑:“你真的很乐观啊。我听大伯说,你做了好几个工作呢。”
于是阮林顺着他的话,把自己平常的生活说了说,高沁雅听得很入迷,阮林说:“你看,我也有很多事情,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剩下的,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能做。”
“我们每个人,一辈子能做的事情其实不多,能做好一两件事,就很棒啦。”
“你是在推拿店工作是吧?有门手艺,多好啊。”
高沁雅没想到阮林会这么说,其实如果阮林不问,她自己是不会提的。
“挣口饭钱罢了。”高沁雅低头说。
阮林说:“我们都是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都是值得尊敬的。”
高沁雅抬起头,犹疑了片刻,问:“阮林哥哥,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阮林笑起来:“我不这么想,就不会这么说啊。”
“我要是也能像你这么自信乐观就好了。”
阮林咬着嘴唇,头偏开,轻轻吐了口气,安慰她说:“慢慢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高沁雅擦擦嘴,说:“谢谢你一直开导我。我本来今天不想来的,但我大伯说你是他好朋友的孩子,得给他面子。听你说这么多,我觉得心里好舒服。”
“哎,大人们就是太着急了,我觉得我们还小,很多事情都没想清楚。”阮林握着杯子转了转。
高沁雅赞同地点点头,阮林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子说:“哎,你能教我两招吗?我有个朋友,成天坐着上班,我想给他按按。”
“可以啊。”高沁雅开心地说。
季怀邈今天心情不好,喝得多,醉得快。八点半多他摸出手机,看到阮林给他打了电话,于是扶着桌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门外。
十一月的津连港,晚上挺冷的了,冷风一吹,季怀邈哆嗦了一摆子,像是醒了点。他给阮林打过去,这次,阮林接得很快。
阮林听季怀邈说了两句话,就说:“你喝大了?明天不上班啊?”
“不上。”说起工作,季怀邈思路还挺清晰,“前一阵子飞狠了,多给了一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