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飞来飞去的飞机司机,他早就练就了倒头就睡的本事。
可能是太久太久没在这张床、这间屋里躺着了,久到他都想不起来他离开那天是什么样了。
父母离婚之后,都又再婚,他妈离开了津连港,他爸不想养他。
季怀邈跟着姥姥姥爷在蓝天街生活,但这儿离季怀邈的学校还是远了点。住了两年多,姥姥姥爷下决心离开自己的熟悉的地方,带着季怀邈搬到了市里。
之后季怀邈就努力学习,锻炼身体,考招飞,飞到了更高更远的地方。
但是时间不会因为年轻人的成长,就暂停年长者的衰老。
姥爷晕倒了一次之后,季怀邈就开始思考回津连港的事。
他妈妈已经有新的家庭,他不想姥姥姥爷去跟着她看别人脸色,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回津连港。
天程航空在津连港有基地,他就申请了调回津连港。
姥姥姥爷当然不愿意,说自己身体好着呢,季怀邈没必要为了他们放弃在北京发展的机会。
季怀邈态度很坚决,他说:“北京可以再回去,但北京没有你们。”
市里那套房子已经卖了,季怀邈的小舅提出想创业需要钱,姥姥姥爷就把房子换成钱给他了。
以前,小舅因为姥姥姥爷一直带着季怀邈的事情没少闹腾,现在就是出钱买清静。
搬回老屋他们住的更舒服,就是蓝天街这边交通没那么方便。跟季怀邈商量,季怀邈说住哪儿都行,他上班一般都开车。
身下这张床,给少年时的季怀邈睡,还算够睡,但现在长手长脚的他,确实有些睡不下了。
季怀邈转了个身子,曲起腿。他把头压在自己右边的小臂上,只用一个耳朵,感受着黑夜的动静。
他的童年过得很混乱,蓝天街的那段记忆,大体上算是宁静美好的。
小时候他就是这样躺在窗边的床上,撩起窗帘,看着不会说话的月亮。
季怀邈开始给自己催眠,他必须得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季怀邈吃了早饭就要去公司报到。
他一边收拾头发一边说:“姥爷,快递来了你就堆楼下,我下班回来搬。”
姥爷应道:“哎,知道了。”
季怀邈从镜子里看了眼姥爷,又补了句:“老头儿,你可千万别搬啊,闪着腰就得住院了,住院就不能下棋了…”
“哎,知道了知道了,这絮叨叨的,跟你姥似的。”
季怀邈笑了笑,匆匆下楼。
他的车还在北京,交给一朋友,周末朋友会帮他把车开回来。今天他不飞航班,也没赶上公司的班车,他就打车去公司。
到了公司,问了人,找到飞行部,把材料一递,这换基地的事算是全完成了。
空中客车320机队队长见到季怀邈很高兴,中午带着他吃了饭,熟悉了津连港分公司的情况。
“都是大楼,除了新点,有点味儿,和其他地方的没区别。”
季怀邈笑着点点头:“在哪儿都是飞。”
按照公司安排,季怀邈到下周才有航班,但是他也不能回家待着,公司正安排飞行员安全培训,季怀邈揣着笔记本就去听课了。
等他听完,走出公司大门,伸个懒腰,才发现地面全湿了。
季怀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姥姥接的:“给你留饭了,我俩出去溜达会儿。”
“对了,你行李都到了,下午下了好大雨,我让扣子给你搬上来了。”
季怀邈愣了下,说:“我很快就回来了,找他干嘛。”
姥姥当然听出他不高兴,但姥姥没惯着他,哼哼两声把电话挂了。
下午四点多,阮林去卤味店里帮忙。
阮林从大锅里把卤货捞上来仔细瞧着,猪蹄软糯但没碎,牛腱子肉看着筋道又不柴,肥肠表面光滑发着嫩,他吸了口气,满足地笑起来。
阮浩搬着洗好的案板过来,乐了:“搁那儿美啥呢?”
阮林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说:“蓝天街第一大厨,正是在下。”
“老板,来块牛肉,六个鸡翅。”
窗外早早就赶来的顾客打断了阮林的自我陶醉,他拿起夹子夹了块牛肉,问:“这块够不?”
“成。晚上我和老丈人喝两杯,他就喜欢你家这口。”
阮林笑笑,说:“切吗?”
“切,给加点辣。”
“好嘞。”阮林把牛肉交给他爸。
林育敏今天不舒服,上午忙完之后,就去医院了。阮林本来想陪着去,林育敏没让,让他在家帮忙。
林育敏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阮争先想让她在家歇着,但林育敏不听。
五点多,林育敏回来,她说快下雨了,让阮林先回家,晚点给他们送两把伞。
阮林快跑到自家巷子口时,豆大的雨点就砸下来了。
阮林加快了脚步,他抬头,看到小陈还在送快递。
“小陈,下雨了!”阮林喊了一声。
小陈转过头,朝阮林抬了抬手,说:“就这一箱了,马上就好。”
阮林顺着看过去,看到叶爷爷家那栋小洋房门口,已经垒了四个大箱子了。
叶爷爷错开身子,阮林才看到箱子后面的他。
叶爷爷弯着腰,扶着箱子,问小陈:“小伙子,这下雨了,你能帮忙把箱子抬上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