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是温暖的,但眼前的景象却正好相反。
借着这烛光,能看见祠堂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新刷的桐油清漆变成了斑驳的朱漆,露出内里格外陈旧的木头,遍布精致雕花的梁栋被虫蚁啃噬出一道道沟壑,里面深藏这漆黑的污垢。
程素和陆献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这是他们见过的唯一一幢亮着灯的建筑,事出反常必有妖,二人对视一眼,没有再靠近,而是躲到了暗处。
“你是要通过祠堂回去吗?”陆献问她。
程素探头辨认了一下方向。
“不是,但是要经过祠堂。”
陆献也探出头,他张望四周,指着一条田间小道说:“我们或许可以看看能不能从那里绕过去。”
那条小道通往后面的群山,山间,蜿蜒逼仄的黄土小道一条连着一条,像一群归巢的游蛇。
他们运气很好,凭着对方位的感觉,七拐八拐,还真回到了大路上。
回过头,祠堂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
“纤陌交通,鸡犬相闻。桃花源记诚不我欺啊。”陆献发出感叹。
回到熟悉的路,现在轮到程素当导航,一路上十分顺利,再没遇到什么活僵,很快,她就带着陆献来到了山下。
“等等。”陆献扯住她的衣角,力道很轻,只抓住了最外面的冲锋衣。
“竹子下面是不是有人?”
程素定睛一看,树下的确有个黑影,正靠坐在一棵粗壮的竹子上。
竹子的枝叶密密麻麻,挡住了照下来的月光,黑影面目难辨。
罗道长只说活僵不敢进院子,没说不敢靠近道观,程素心生警惕,拉着陆献想躲。
“是我。”黑影说话了,声音很小,气息微弱。
“罗道长?”程素认出了这道声音,惊喜地轻呼一声,同时不忘向陆献解释,“他就是和我一起来的道长。”
二人放下心来,走到罗子平身边。
罗道长浑身狼狈,道袍被撕出了几道口子,发簪不知去向,长发披散在肩上,呼吸急促,眼皮耷落,看到程素过来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程素和陆献想扶着罗子平站起来,可他双腿无力,站都站不住。
两人扶着他走了一会儿,短短十几步却万分艰难,陆献干脆让程素松手,自己一把将罗子平背了起来。
道观门口,罗子平留下的剑依旧插在那里,程素想把它带回去,试着拔了几次,剑却纹丝不动。
进门后,程勇军和虞雯莉率先迎了上来,看到陆献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问,就看见了他背上的罗子平。
“这是怎么了?”
程素跟在陆献身后进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环视屋内,寻找着陈卓的身影。
“陈道长,你快过来看看,罗道长这是怎么了?”
陈卓在里面的屋里,听到程素的声音,急忙走了过来,看了看罗子平的脸色,带着陆献进到罗子平的房间,让他将人放到床上。
灯光照射下,罗子平脸色苍白,冷汗连连,
陈卓给罗子平把了脉,又检查了一番他的腰腹手脚,放松下来。
“没有什么外伤,师父只是法力透支,暂时脱力了,我去抓副药,麻烦莉姐帮我煎一下。”
药柜就在房内,程卓很快抓好药,交代几句煎法,虞雯莉一一记住,离开了房间。
确认完师父的情况,陈卓放下心来,终于有了心思关心别的事情。
他看向陆献:“你是?”
陆献开始自我介绍,和对程素说的大差不差。
“你是什么时候进夜里的?在里面难道没遇到些什么?”
夜里,是大家对晚上那个世界的代称。迄今为止,进入夜里的人都是生魂离体,身体留下了,陆献是除了罗子平和程素之外,第一个进入以后完整回来的人,陈卓心里觉得疑惑,还有些好奇。
“你们应该见过我老师,他前几天和我说要来镇上有名的道观看一看,应该就是这里。”陆献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当天陈卓不在,他正在主持程老二的葬礼,但是他听留在道观照顾师父的师弟说过,是有一个大学教授来过。
他点点头,问道:“那你师父呢?”
“老师是来打听燕国古墓的事的,”陆献苦笑,“回去以后,他说你们的态度很奇怪,这里肯定有古墓,第二天就带着我进山,没多久我们就在山里迷路了。”
接下来的事陆献没有说出口,但二人进山迷路,却只有年轻的出来,发生了什么很容易猜到。
“节哀。”
真要细想,说不定正是他们的态度害得教授不幸遇难,陈卓心情有些复杂。
“没事,”陆献拿出一个透明密封袋,里面是一小撮烧尽的符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依,要是没有你们给老师的符,或许我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他的话有几分安慰的意味,陈卓勉强朝他笑笑,不再多问什么。
“你要不要洗个澡,有带换洗衣服吗?”
陆献点点头,说带了一套。
既然有衣服,就不用再给他准备,程卓直接带着他去了另一间房:“客房已经安排莉姐和素素住了,勇军哥可以和我睡,今天我师弟没回来,你就住他的屋吧。”
陆献已经累极,没有和他客气,直接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