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兴韦天牢内谋划的时候,陈武还不知道自己在武安城内莫名多了一个属下,正尝试跟义军里应外合。他只知道,在不投入真正精锐的情况下,联军的攻势已经到了山穷水尽、难以为继的地步。
流民大军短时间内已经没有潜力可挖,其他十多家小势力也损失惨重。
就连善友会的王汇方,这个时候都有点沉不住气了。
“明天起,太平军会投入义勇营、步弓营和工程营!”
面对如此形势,陈武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很清楚,一旦把这些底牌推上牌桌,就没有了离场的机会。要么大获全胜,要么把先前积攒的筹码全部输光,没有第三个结果。但是,想要拿下武安,别无选择!
当天傍晚,太平军召开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动员会议。
自大队长以上,义军的高级军官尽数出席。说明了一下当前的情况后,陈武做了简短而有效的总攻动员。处于保密的考虑,他并没有把各部的任务提前下达。这样就算官军在流民中可能安插了探子,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差不多同一时间,善友会那边也进行了大规模的动员。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眼瞅着对武安的总攻就要开始,阴沉的天空终于在这个时候下了雨。当天深夜,从赤地千里的甘定府开始,太平郡四府几乎全境下起小雨。这是自初夏大旱以来,半年多的时间里,太平郡首次降雨!
没被叛乱波及的百姓,几乎全都在为这场迟来的夜雨而欢呼。
旱情终于可以缓解了。
武安的官军也在为这场雨欢呼,被流民们不计损失的猛攻了四天,他们的体力已经降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步。这场恰到好处的及时雨,无疑带来了一个难得的休整机会。而且,这场持续了近一天的降雨,对护城河的水深和垒土而成的土台也都造成了一定影响。
对这场破坏了自己计划的降雨,善友会和太平义军无比痛恨,但又无可奈何。
除了耽搁时间外,降雨还带来了更加深远的影响。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现在时节已经快十一月中了,虽说雨量并不算太大,仍旧在一夜间把温度足足拉低了四五度。由于缺乏御寒的衣物,城外的流民们很快出现了大规模的伤寒杂症。再加上糟糕的卫生状况和身体素质,稍有差池,就可能有一场规模空前的疫病爆发。
真要是出现,会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影响,陈武心里是清楚的。
但是,攻城到了这个紧要的关头,他已经顾不上也不可能分出人力时间去处理了。反正太平军的营盘向来是独立的,跟流民间有一段距离,平日里营盘中也有医师按他的法子定期清理消毒。只要义勇营和太平营主力不受影响,周围的十多万流民只能自求多福了。
………
终于,天色重新放晴了。
耽搁了足有两天后,陈武已经容不得联军有一丝一毫的延误了。不等地面完全干透,他就跟王汇方联手下达了总攻开始的命令。
义勇营的两千人、太平营的一千人、护法佛兵的三千人、大批伏虎营信徒……
联军手中最精锐的力量,尽数集结了起来。
那些被陈武暗藏的攻城器械,也终于到了重见天日的时候。工程营的义军士兵们拿掉了上面盖的遮雨的蓑衣,奋力的将它们一架一架推到了阵前。
每出现一架,联军和流民的队伍中就会出现骚动,惊讶,最后是欢呼。
他们忘记了质问头领们为什么先前不动用它们,只知道这些巨大而精巧的攻城器械每一台都有着骇人的杀伤力。有了它们的帮助,武安城绝不再是难以攻破的堡垒。
“那是……什么?”
城头上的官军,从看到第一台抛石机的惊讶,到第二台的难以置信,再到越来越多的抛石机出现,彻底陷入了震惊和无言的状态。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康和忍不住发出了变调的惊呼。
贼人攻破了武安城,手上肯定有一些攻城武器。夏阳谷一战逃回来的官军,也间接证明了这点。对贼人藏了一手底牌,康和也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陈武会藏了这么多!
整整二十六架大型扭力抛石机一字排开!
从义军攻破沂城之时,陈武就一直有注意招募木匠、铁匠等匠人,并为此投入了惊人的资源和精力。从那时候起,各种攻城器械的打造就一直没有停。尤其是攻下隆山后的一个月安逸时间,大批物资的涌入,让陈武手中的攻城武器达到了一个惊人的规模。
值得一提的是,这二十六架被陈武视作王牌的扭力抛石机,可不是沂城中对付莫国豪的那种小型型号了,而是他专为攻占武安打造的大型抛石机。因为是攻城用,陈武为它配备的弹药也不是两三斤重一个的石弹,而是重量在七十五斤到一百斤之间的大石。
接近两百步的射程,可以保证即便是城下跟官军对射,也不会吃太大的亏。
抛去操纵的义军士兵水准不谈,单论这些攻城器械本身,其规模和威力足以堪比同等的帝国军主战部队!
康和根本想不到,陈武会有这种国之重器的全套图纸,并为之投入如此多的资源!
除了这二十六架大型扭力抛石机外,从隆山城头上搬下来的帝国军工出品、以及他先前打造的小型抛石机也都在,分散分布在大型抛石机周围。相比之下,这种小型机装配的仍旧是石弹,负责打击、压制城头的官军。
“我的天!”有官军士兵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直嘲笑隆山府剿匪不力的人,也不得不收回先前的无知和狂妄,叹道:“难怪隆山府那边守不住!这些流贼,哪来这么多抛石机?”
“武安危险了。”
一口气将如此多的抛石机推出,不出意外震撼了武安城头的守军。借助大雨休整两天后,官军士气本来已经恢复了不少,但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几乎所有人都脸色煞白,士气再度降到了冰点。
他们知道,贼人要来真格的了!
“进攻!”
伴随着一声大喝,联军的四面战鼓同时擂响。激昂的鼓声中,这些毫无预兆、突然出现在官军面前的攻城重器,被一步步推到了城下两百步。
“快阻止他们!投石机攻击!摧毁他们的攻城武器!”
康和终于从震撼和呆滞中回过神来了,用尽全力吼了起来。因为过度激动,他的眼珠几乎从眼眶中凸了出来,看上去充满了血丝。尽管他早有预感,贼人在酝酿一波空前的进攻,但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一波攻势会如此可怕。
更可怕的是,明明有这么惊人的准备,贼人先前居然能忍住不动用。
这份隐忍和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让康和心里直发寒。现在,他唯一庆幸的就是两天前的那场雨打断了贼人蓄谋已久的阴谋,让官军有了一个不错的修养机会。如若不然……
他简直不敢去想!
随着命令下达,守城的士卒们也意识到生死危机到来,各司其职开始行动。很快,凄厉的呼啸声响起,官军的城防武器开始了猛烈的打击。
第一批超过十台的床弩率先开始了齐射!
如同标枪般的巨箭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曲线,朝义军的工程营射来。见状,一伙训练有数的义军士兵,四人一组,联手举起了表面包了两层铁皮的重盾。普通的弓箭根本无法射穿这种重盾,就算是床弩射出的巨箭,在穿透这种重盾后都威力大减。
尽管举了这种重盾的士兵很难移动,但他们根本用不着移动,从一开始的责任就是守在阵前,最大限度的保护工程营和投石机。
虽说很快有举盾的倒霉蛋顶着重盾仍旧被射杀,但很快就有预备士兵替换了上去。
“该死!”
看到贼人防备如此森严,康和脸色不由难堪起来。
他很清楚,床弩的巨箭可以杀人,但却难以破坏投石机。可有了重盾的保护,工程营义军受到的影响降到了最低,正在迅速架设、调整投石机的角度。若是不能抢在对方完成前最大限度进行破坏,那一旦这些投石机投入战斗,官军将会迎来空前惨痛的损失。
每一个南城墙的官军都在祈祷,己方的抛石机能够摧毁贼人的抛石机。
终于,在床弩之后,官军的抛石机校正了参数,也加入了攻击。
密集的石弹砸落!
官军压根没想到贼人会有这么多攻城器械,所以准备的几乎全是石弹。这第一轮的石弹,有些因为角度缘故,幸运的被重盾弹开;有些则砸落到义军士兵中,造成了惨痛的杀伤,也有一些确实击中了陈武的抛石机,但效果并没有想象的好。除非是恰好正中投石机的薄弱部位,否则两三斤重的石弹就算砸到底座上,也难真正造成破坏。
第一轮投石机的间隙中,更有匠造局的木匠在义军护送下,带着各种工具和预备的材料,上前对唯一受到普通程度破坏的抛石机进行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