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居然没提前得到消息?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荣泰和是自己的子侄辈,也算是贵族,张城守简直怀疑他在说谎蒙骗自己。数千贼人,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突然夺下城门入城?
这不合常理啊!
强迫自己消化了这个消息,张城守的脸上多了几分慎重,斟酌着说道:“若真如你所说,这伙反贼只怕不简单。不仅战力强悍,行军战斗亦颇有章法,贼军中有能人啊!”
做出这个判断,他的心情顿时糟糕了起来。
任谁知道自己治下突然多了这么一伙反贼,想必都会十分困扰。关键是,张城守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到来自其他人的消息。只有荣家的一面之词,让他心里实在摸不着底。贼人是从哪儿来的?下一步要做什么?是否要立即将消息上报郡城和总督?又或者立即出兵平叛?
一个个问题飞快涌了上来,但这位在帝国官场打滚了二十年的中年人却一个都回答不出。他很快意识到,自己需要更多的情报,以便彻底摸清那些反贼的底细。
“来人,传我命令,速将莫国豪、纪宁两位大人请来。”
这两位,都是隆山府的高级武官,前者是城防营轻步兵联队的联队长;后者是骑兵营的统领,管着仅有的两个轻骑兵大队。这一千步军加两百马队,基本上就是隆山府所有的军事力量了。
见张城守招武官前来,荣泰和的脸上多了几分喜意,以为这位城守大人有出兵平叛的意思,当即一拱手道:“沂城三万子民正被贼人肆虐,日夜盼望官军前来。还请张伯父速速调兵遣将,前往沂城平叛,救民于水火之中。”
“贤侄,我知你心急,不怕你笑话,我比你更急,但这件事急不来。”张城守知道荣泰和的想法,无非是担心他荣府的基业,但此次的反贼太不寻常,没有可靠情报,他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拒绝道:“且等纪宁的骑兵前去打探一下消息,稍后再从长计较。”
“可是……”
荣泰和用希翼的眼神看着对方,还想再劝说几句,却见张城守直接变脸,顿时知道对方心意已决,还没说出口的话被迫咽了回去,无奈的躬了躬身。以他的身份,看来只能这样了。
或许父亲醒来,亲自跟他谈,还有回还的余地。
这样想着,荣泰和不由暗暗祈祷起来,自己那位还在病床上的父亲能赶紧醒来。
………
在反叛的消息传达隆山府的同时,沂城的城防营校场上,一场表彰大会也在进行中。
“穆天祥,长山镇人,攻占北城门时击杀两名城防营官军,表现优异,赏盔甲兵器一套。随后义军扩充时,可优先提拔为大队长。”
“师元良,甘定府小崔庄人,攻打沂城县衙时击杀捕快一名,重创两人,勇武可嘉。赏盔甲兵器一套,随后义军扩充时,可优先提拔为大队长。”
“谭毅安,怀庄人……”
一个个表现出色的士兵在同僚亲朋的注视下,被陈武叫到台上亲自表彰,发下盔甲和刀剑,有些甚至还有额外的饷银。那种强烈的荣誉感,立即就让生平从没有过这种经历的义军们感激涕零,备受感动。从他们激动得不知所措的眼神,陈武就知道,自己收买人心的举动起到了超乎想象的效果。
从今天起,这些人也将像孙田、甘兴他们一样,成为陈武在义军中的坚定支持者。而且,围观义军士兵们的羡慕眼神,更是一个无声的说明,他们也想像这十人那样被当众奖励。这样一来,下次作战时他们就会更加勇敢。
这正是陈武希望看到的,也是他举办这个表彰大会的另外用意所在。
整个表彰会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带来的影响却很大。不过,由于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陈武甚至来不及跟这些注定要被重用的义军逐一谈话,简短的勉励一番后,便立即抽身,开始亲自执导另外一个欺敌计划。
出城的荣老爷,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已经将消息传到隆山府,最迟也就是下午。得知沂城被攻破,隆山府必然会派人收集这边的情报。陈武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添一把火。让隆山府的城守和高级武官坚信叛军很弱,不堪一击,这样他们才能放心大胆的直接出兵,而不是一边死守隆山一边向郡城求援。
这就是兵法中常见的示敌以弱。
究竟如何去做,陈武在《帝国》中见了太多。待奖励晋升的仪式结束后,立即派人叫来了典勇,并让他协助执行。
仅仅一个时辰后,一条小道消息在沂城的上层圈子里爆炸性的传开。
把守东城门的几位义军队长,对陈武断了他们财路、不顾情分斩杀陈金辉感到不满。趁换防之前,只要有人出得起一千金币,他们就肯私下放人离开。时间截止到今天夜间,一旦过了这点,他们说话就不算了,所以想要出城的要抓紧了。
最初的时候,有人将信将疑,更有人认为是反贼故意放出的消息,把他们骗出来,这样可以很省事的直接抓人抄家。但随着消息越传越广,一些有心人开始串联起来,求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毕竟,越是有钱人越怕死。如果可以,没人愿意在一个满是反贼的城市里呆着。
那让他们毫无安全感。
………
“将军,您吩咐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知道陈武很关心这件事的典勇立即赶回来汇报。
“做的隐蔽不?”陈武有点不放心的追问道:“我可不希望被隆山府的人看出痕迹来。”
“将军不用担心。”典勇显然有考虑这个,点头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出面,放出消息的是一名跟咱们的人勾搭上的荣府护院,之后这人也一直在咱们控制中。那几名义勇营队长也都安排好了,保证不会出纰漏。”
“很好。”
确定整个计划在自己掌握中,陈武眼神中多了几分冷冽,道:“那么,可以执行接下来的事了。吩咐下去,义军从城东区开始,依次是其它三区,逐条街道开始征收牲畜、粮草和钱财。动静不妨闹大一点,敢反抗的可以杀人示众,务必要做到这些沂城人手下不允许有哪怕一颗剩粮。”
典勇心里有些疑虑,道:“将军,计划我是支持的,但是不是或多或少给他们留一点……”如此决绝的手段会严重激起沂城人的仇恨,对义军很不利。
“不演一出戏跟隆山府看,他们怎会放心出兵?那些沂城百姓又怎么肯给咱们干活?”
陈武看着典勇,认真的解释道:“不过,即便不打算麻痹他们,这个计划也是要做的。别忘了,强征粮草只是一个开始。等傍晚将那批人放走,重新关闭城门后,后续的计划就会启动。用夺自这些沂城百姓的粮食银钱,雇佣他们给义军干活。时间一长,他们就会习惯听从义军号令。这样既可以保证不会有人饿死,义军也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可谓一举两得。”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然而,那些沂城百姓只要还有活路,就不会公然对抗咱们。隆山府的人也不会知道咱们真正在做什么,他们只会得到消息,沂城的反贼们无恶不作、烧杀抢掠,尽丧民心!”
流民造反靠的什么?不就是人多势众么?
若是连人心都没有,官军只消一通冲杀,就能轻而易举的击溃反贼。做出这样的判断后,隆山府的官军会怎么做也就可想而知了。